第二章

2.

他們說，媽媽死了。

我不明白，死是什麼意思。

但是我隱隱約約意識到，媽媽應該不會再回來了。

警察叔叔問我，爸爸在哪？

我搖了搖頭說不知道。

他們又問我，知不知道爸爸的名字，可我也不知道。

媽媽死了之後，因為沒有監護人，我被暫時接到了警察局。

警察叔叔們說，媽媽沒有別的親人，所以隻有我能去認領屍體。

我在警察局裏見了媽媽最後一麵，媽媽就躺在那裏。

陪在我身邊的警察姐姐問我，有沒有什麼話想要和媽媽說。

我認真的想了想，最終搖了搖頭。

我走上前牽住了媽媽的手，媽媽從不讓我和別的孩子一樣牽她的手，每當我偷偷上去牽她，她總會立刻甩開隨後一把將我推開。

現在，我終於牽住了媽媽的手，可是媽媽卻再也不會甩開我的手了。

再見到媽媽的時候，她已經變成了一個方方正正的盒子。

那盒子很大，我得用兩個手才能勉強抱住她。

我想，這應該是我和媽媽最親近的時候了。

因為媽媽從來沒有抱過我。

可是沒關係，我抱著媽媽也是一樣的。

媽媽死後的第三天，我在警察局裏等來了爸爸。

爸爸說，要帶我回家。

走出警察局，爸爸看著我懷裏的盒子，又露出先前的那個表情。

他說我懷裏盒子晦氣，他要我把這個盒子扔掉。

我搖了搖頭，將懷裏盒子抱緊了幾分。

“這是媽媽，我不能把媽媽扔掉。”

爸爸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催促我快點上車。

爸爸把我帶到了一個大房子裏。

這個房子可真大啊，比我和媽媽住的房子要大好多好多。

爸爸告訴我，這裏以後就是我的家。

家裏有個妹妹，和我一樣大的年紀，爸爸說妹妹身體不好，所以不能惹妹妹生氣。

我將爸爸說的話都聽了進去。

媽媽告訴過我，要聽話，爸爸在的時候一定要聽爸爸的話，要懂事才能夠討爸爸喜歡。

所以我絕對不會惹妹妹生氣。

隻是，妹妹不喜歡我。

我看著麵前穿著公主裙的妹妹，隻覺得她好漂亮，下意識的低頭看了眼自己已經臟兮兮的睡衣，那一瞬間我隻想找個地方躲起來。

“你就是那個小三生的女兒？那個野種！”

她揚者下巴站在樓梯上居高臨下的看著我，就像那童話故事裏那些高傲的公主一般。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隻覺得她的臉色和旁人不一樣，有些發白，就像是電視裏那些病人一般。

我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麼？茫然一般的看著她，想要開口詢問她說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時，卻見她走到我麵前，指了指我懷裏裝著媽媽的盒子。

“這個裏麵是什麼？”

“是媽媽。”

我似乎意識到了些什麼，抱著懷中盒子的手臂慢慢收緊，甚至後退了一步。

“把它給我。”

妹妹勾了勾手指，命令我將盒子給她。

我有些不願意，下意識又後退了一步，卻聽見身後爸爸咳嗽了一聲。

我回頭看了一眼爸爸，發現他正緊皺著眉頭瞧起來似乎很不開心。

“快給我！”

妹妹的聲音大了幾分，朝著我催促著。

我遲疑了幾秒，最終還是將手裏的盒子遞給了妹妹。

沒關係的，妹妹應該隻是好奇，隻是一會兒，我和媽媽都沒關係的。

裝媽媽的盒子很簡單，沒有多餘的裝飾。

妹妹左右看了看，似乎想把盒子打開，可卻被我製止了。

“不可以的，警察姐姐說了，這個盒子不可以打開的。”

我一把將盒子搶了回來重新抱回了懷裏，可是也就是這一個舉動不知怎的惹惱了妹妹。

“就是一個破盒子而已！”

“你算是個什麼東西！”

她說著伸手便要搶。

我抱著盒子四處閃躲，可還沒等我跑出幾步，便被人一腳踹到了地上。

“狗東西，我和你說過的話你都當作耳旁風嗎！”

“你跟你那個媽一樣，一個破骨灰盒，有什麼值得寶貝的！”

我被這一腳踹到了地上，腦袋磕在瓷磚上，仿佛疼到天旋地轉。

妹妹就是這這個時候，搶走了我手中的盒子，我想要伸手去搶，卻發現自己別說站起來，就連爬起來都有些困難。

我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妹妹打開盒子。

“什麼呀！”

妹妹有些嫌棄的揮了揮手。

“臟死了！”

妹妹嫌棄的跺了跺腳，撇著嘴看向了一旁的爸爸。

“爸爸，都怪她，人家的裙子都被弄臟了，快讓她賠！”

爸爸狠瞪了我一眼，轉頭看向她時，眼神卻是說不出的寵溺。

“好好好，爸爸再給你買一身新裙子，隻要我們的寶貝開心，想要什麼爸爸都給你買！”

爸爸抱著妹妹上樓休息，我四處找尋被妹妹隨手丟掉的盒子，卻瞧見有人將盒子遞了過來。

我抬頭朝他望去，眼前卻不知怎麼迷糊了讓我看不清他的麵容。

他將盒子塞進我的懷裏就轉身跑走了，我恍過神來想要同他道聲謝，卻已發現已經來不及了。

我寶貝一般將木盒抱進了懷裏。

都怪我，是我沒跟妹妹說清楚，我沒告訴她盒子裏裝的是什麼。

妹妹還小，她隻是好奇罷了，她沒有錯。

還有爸爸，我又一次讓他失望了。

爸爸明明告訴過我，讓我不能惹妹妹生氣，都怪我，是我沒能好好聽爸爸的話。

我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