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我好奇潯水村那片從未到過的土地究竟發生過什麼事時,一個突然出現的人,讓我看到了一線曙光。
就像一直說的那樣,自從我記事以來,那些嫁到潯水村的女孩,沒有一個回來的,問一些長輩,他們也說沒有印象。
而就在兩天前,隔壁方伯家的女兒方瑤,在嫁去潯水村14年後,終於回到了村子。
雖然是鄰居家的女兒,但我對她已經完全沒有印象了,她離開家得太早。我看到她穿著藏青色的西服式外套、棉麻質地的褲子,看著很體麵、整齊,卻通體蒙著一層灰塵。
站在鄉親們麵前的方瑤有些不太自在,她的臉色蒼白,嘴唇發青,沒有一點血色,但還是勉強擠出來了一個微笑,和大家打招呼。
周圍人議論紛紛,他們一直聽說潯水村是有名的富裕村,但因為山路坎坷崎嶇,距離遙遠,很少有人去親眼見過,即便是路過那邊想去打聽一下自己嫁過去的親人的下落,卻也總是被攔在村口,被告知他們要找的人已經下山去打工了。
如今方瑤回來了,大夥迫不及待地向她打聽,有沒有見過這個,有沒有看到那個,她們在那邊過得還好嗎。
麵對著鄉親們七嘴八舌的追問,方瑤的笑容逐漸變得苦澀,並且不停地搖頭,嘴裏念叨著“不知道”。
這時候方嬸從人群中擠到方瑤跟前,拉起女兒的手就往村子裏走,並且招呼著親人們先散夥,等過段時間再來問。
“看這丫頭,怎麼跑了這麼遠的路手還是冰涼的,快點回家去暖和暖和。”
雖然方瑤已經回了家,但人群久久沒能散去,而是站在原地議論紛紛。大家關心的問題,無非是她失聯這麼久,突然出現是為何,要麼就是自己家人在那邊過得怎麼樣,為什麼從來都沒人從哪裏回來過。
“你說她是不是被婆家趕回來了啊?”
“她是不是不能生孩子?”
“我看她表情動作都不大自然,是不是在外麵犯了什麼事要回來避風頭?”
人們議論紛紛,卻有人趁機湊到我的耳邊悄悄念叨。
“身上的土,是埋死人的土,麵色無光,兩眼無神,她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
我回頭一看,是周老太。今天的她沒有拄著拐杖,而是佝僂著腰,雙手背向身後,一瘸一拐地隨著人群一同走來。
還沒等我好奇發問,周老太就接著說:
“丫頭,還記得我對你講過的嗎?”
我一下子回憶起了周老太對我說過的話。
去往潯水村的女孩,全都死了,所以沒法回來,即便是回來的,也是因為心中有怨,化作了厲鬼,順著路找回了家,來找人為她複仇。
方伯方嬸見到女兒回來了,自然是高興,一直在問她在那邊過得怎麼樣,這些年為什麼一點消息都沒有。
“哎呀,你的那對銀鐲子呢?怎麼不見了。”方嬸突然發現了女兒的手腕上什麼也沒有。
方瑤聽到之後連忙把手背後,說是沒有帶來,出門在外帶著銀飾太不安全了。
我的父母聽說方瑤回來了,也趕緊前來探望。他們想著,既然方瑤好好地回來了,說明潯水村也沒有什麼可怕的,於是便先讓她勸勸我,讓我放心去。
“瑤瑤,你倒是說說那裏究竟怎麼樣嘛,你妹妹一直不敢去那邊,但眼看時間馬上就要到了....“
對於潯水村的事情,方瑤一直閉口不談,她看了我一眼,便馬上轉過頭,試圖轉移話題。
盡管方瑤人是回來了,但卻無法消除我心中對潯水村的恐懼。周老太的話,方瑤的反應,這都讓我不禁有些頭皮發麻。
這夜,櫻桃園和羊群的夢又一次找上了我。
但這一次的夢,不再是平靜的,我感受到了激烈的、嘈雜的氛圍。羊群們發瘋了似的用蹄子刨著土地,直到出現了一個大坑,它們才緩緩散去。
坑底爬上來一個穿著紅色嫁衣的女孩,看不清麵容,衣服上沾滿了灰土,把一旁的墓碑狠狠地推倒。
隻見她拍了拍身上的土,隨手撿起一根白骨,在地上摩擦一番,便燃起了綠色的火光。
“快跑...如果跑不掉的話,就來和我一起。”
短暫的夢帶來的是巨大的衝擊,我一下從夢中醒來,門外仍是一片靜謐。我突然萌生了一個想法。
我現在就要去櫻桃園看一看。
於是我穿上衣服,前去柴房,一把將手電筒翻找出來。
去北坡的路不太好走,哪怕是在白天也要萬分小心,稍有不慎就會摔倒滾落山坡,我從來不敢自己去,特別12歲那年的經曆,如果不是非去不可,我是絕對不會主動到櫻桃園的。
但這五年來,總是會夢到有關櫻桃園的場景,沒有任何的規律。
會不會有這樣一種可能性,每當夢到那裏時,櫻桃園就正在發生著夢裏的場景。
好奇心和求生的欲望驅使著我向前,冥冥中有這樣一種預感,櫻桃園和羊群的夢,和潯水村與“羊煞女”有關。
約莫著花了一個小時,我來到了北坡,這裏不完全是黑的,因為曾經有果農在這裏守夜,所所以在這裏接上了電線和燈泡。
我開始回憶之前做過的夢,每一次的夢,裏麵的女孩似乎都不同,而櫻桃樹也不一樣,有時候是盛放的花朵,有時候是結滿了紅果子,也有時候枝頭光禿禿的,什麼都沒有,正好跟當時我所在的季節對應。
隻是剛才做的夢裏,背景裏的櫻桃樹開滿了花,但現在明明早已過了花果的季節。
我拿著手電筒四處尋覓,突然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
是誰?
如果我對時間估算得正確的話,現在應該是夜裏三點,除了我,還會有誰出現在這裏?
但也有可能是黃鼠狼之類的小動物。
我循著聲音朝向那邊走去,卻再也沒有聽到聲音傳出。
不知不覺走到了一口枯井麵前,這口井像是挖出之後從來沒有使用過,裏麵長滿了雜草和青苔。
“咣當”——
腳下好像踢到了什麼東西,拿手電筒一照,是一隻已經鏽得不成樣子的鐲子。
這鐲子我大概能認得。因為村裏大多數是貧窮人家,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凡是女兒出生,家裏無論如何都會花上一筆錢為她們打上一對銀鐲,當做以後的陪嫁品。一些老人說,這銀鐲的作用是“鎮命”,一個女孩戴上她,基本上就是一輩子,從出生,到出嫁,再到入土。
窮人家的女孩,身上除了命就這麼一件值錢的東西,既是她們出生時的長命鎖,也是她們的嫁妝,更是陪葬物。
我凝視著這口枯井,總覺得裏麵會有什麼不簡單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