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啊，心裏不順便甩臉子，依朕看，真該讓你好好學學規矩。”

皇上笑著，言語裏沒有一絲嗬斥的意味。

賢妃隻能賠笑：“女孩子家就是要養得嬌些，皇上可不許拘著郡主。”

“難怪星兒喜歡你，賢妃最是寬和柔善。”

皇上指了自己桌上的禦菜，讓大太監端了一盤去賢妃桌上。

賢妃起身謝恩，無人見處雙手死死擰著帕子。

趙星兒把她的不甘看在眼裏，在皇帝舅舅麵前她總是待自己特別好，說她不用學規矩，說她就喜歡看小郡主自自在在，快快樂樂的樣子。

誰承想皇帝舅舅一走，賢妃就變臉，日日用規矩壓著她，甚至會為了一個福身禮讓老嬤嬤打得她渾身青紫。

若不是為保宮中下人，她不會受這份委屈，但，她終究沒能保住翠柳，眼睜睜看著她滿身鮮血地斷了氣。

席間，賢妃溫柔小意地給皇上倒酒夾菜，趙星兒冷眼看著，前朝還需蕭定安，賢妃是他的親生母親，還不能動。

前世種種，今生畢竟還未發生，她無意報複，但也無法原諒。

席間氣悶，趙星兒起身去殿外小花園醒酒。

假山後桃花開得正好，深紅淺紅一地。

“落魄翰林配官家庶女，哈哈哈，絕了！”

“李婉兒，你嫡母好不容易帶你來次宴會，你可真是賤，抓住一切機會釣金龜婿！”

幾個貴女圍著李婉兒，她神色惶惶，強忍著沒哭，舊色長裙擺處有一處明顯臟汙。

對麵站著個身長玉立，身穿緋色官袍的年輕公子，神色如常，仿佛根本不管自己的事。

是他。

陸雲。

他還是那樣，身姿挺拔，眉峰如刀，總是冷冰冰的一張臉。

趙星兒唇角微抿，悄然湊過去。

“李婉兒，你想男人想瘋了？竟然把自己貼身手帕當作定情信物送出去，還真是不要臉！和你娘親一樣是賤貨！”其中一個達官顯貴家的嫡女開口發難。

李婉兒一聽這話，哭得梨花帶雨，擺手解釋：“不是的......我沒有......”

可那幾人哪裏肯聽，看著她那嬌羞柔弱的樣子一陣惡心，抬手就要給她一巴掌。

忽的，陸雲攔住了這一巴掌。

“鬧夠了嗎？”他不想參與女人之間的爭執，隻是不想李婉兒哭哭啼啼，聽得心煩，隨即又冷聲道，“帕子，還給你，我不需要。”

這一切原本就是個誤會。

他方才隻是偶然路過，卻不想被李婉兒塞了手帕，剛要還回去，就上來一群女人，攪得他不得安寧。

看懂來龍去脈的趙星兒撲哧一笑，想來這陸雲雖有才幹，也是招架不住這麼多女人的。

“罷了，看在你為我仗義執言過的份上，本郡主再救你一回！”

她端起架子，大步走過去厲聲道：“好好的宴席不吃，都聚在這兒鬧什麼！”

“一群貴女圍著新晉翰林學士，像什麼樣子！”

趙星兒端著架子質問，幾個貴女低頭噤聲，隻有林將軍家的嫡女林舒嗆聲：“郡主瞧著咱們不體麵，殊不知有人更下賤，看到男人就撲！”

林舒性子直爽，林伯父與趙星兒的父親是同袍。

前世趙星兒被困宮中，林舒曾仗義執言幫過她兩次，隨後嫁給魏國公嫡子就沒了音信。

再在旁人口中聽到她時，她已經被丈夫磋磨得自縊身亡。

“求郡主給我做主，我沒勾引陸翰林。”

見有人替她說話，李婉兒立刻扒上來，楚楚可憐地看著趙星兒。

“你沒勾引，難不成是人家陸翰林搶了你的手帕不成！”

林舒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李婉兒臉上一陣紅衣陣白地解釋：“陸翰林頭上有汗，我，我隻是把帕子借給他用。”

閨閣中的女兒主動把香帕給男子，不可謂不大膽。

趙星兒話本看多了，俠義心泛濫，前世不問因由就斷定李婉兒是弱勢的一方，因為身份不高被欺負。

現在看來，她確有行事不端。

可憐了陸雲，剛踏上青-雲路就被惡桃花撞了一下。

“陸翰林是新科狀元，國之棟梁，你們莫要拿他取笑。既然要拭汗，我替皇帝舅舅賞條帕子給你便是。”

趙星兒笑著從袖口抽出一條緋色手帕遞到陸雲麵前，陸雲愣怔，雙眼皆是趙星兒的麵容。

這一眼，恍如隔世。

“郡主賞賜，還不快接著！”

林舒出聲提醒，難得趙星兒合她心意一次。

陸雲俯身，雙手接過帕子，耳垂似是泛有一絲紅暈。

“多謝陛下賞賜，臣回去定當奉為禦品。”

李婉兒攥著帕子，緊咬下唇，水眸隱含憤憤，同樣是塞帕子，憑什麼她做就是淫穢放蕩，郡主做就是代表天家恩惠新臣！

無非就是因為她地位低下，早晚有一日她要站得比她們都高！

“好了，都散去吧。”

趙星兒讓近旁宮女領貴女們回小花廳，林舒錯後幾步回眸看了她一眼，總覺得今天的星辰郡主與往常不一樣。

李婉兒期期艾艾著不肯走，眼淚吧嗒吧嗒往下落。

前世她就是靠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哄著她處處庇護，還借她認識了蕭定安一躍成為貴妃。

“多謝郡主，郡主若不嫌棄，我願跟在郡主身邊侍奉灑掃。”

哼，又是前世這一套！

趙星兒心裏冷笑，避開她伸過來的手，冷聲道：“翰林家的女兒做洗腳婢，你是在輕賤自己，還是說我驕縱妄為？”

李婉兒臉色一白，急著要解釋，趙星兒沒耐心跟她墨跡，轉身走向花開更勝的芙蓉園。

拒絕李婉兒的接近，這是她要做的第一件事。

......

“郡主留步。”

趙星兒走出百米，隱隱聞到杜若的香味，駐留片刻，身後便傳來陸雲的聲音。

“何事？”

趙星兒莞爾一笑，順勢坐在一旁秋千架上，點著腳尖輕輕搖晃，緋紅色的衣袂飄飄若仙。

“方才，多謝郡主解圍。”

陸雲後伸手掏出那條絲帕，眸底諱莫如深。

“既然賞你了，哪有收回來的道理，陸大人拿去用便是。”

話落，陸雲眸子一震，將手中的帕子握得更緊。

他的神色一如往常，冷冰冰的，看不出一絲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