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收我為徒!”
陳書伏地請求,神情真摯。
“......”楊知月默了片刻,一口拒絕。
自家人清楚自家事,她這三腳貓的功夫沒資格教別人,甭耽誤人家。
陳書也清楚自己強人所難,可他不願放過任何提升自己的機會,在被冷言拒絕後,厚著臉皮繼續討好,惹得坊間沸沸揚揚。
“別再來騷擾她。”盛懷安站在門口台階最頂層,居高臨下地掃眼“楊”門立雪的陳書,“她不是你可以肖想的人!”
下方陳書恭敬點頭,“這是自然,夫人絕非尋常人可比!”
他頓了下又道:“如你這等小白臉自然無法。”
他討好楊知月,不代表要討好盛懷安,一個靠夫人養活的小白臉還想給他臉子瞧?
別做夢了!
盛懷安俯視他,眸底爬上細密的陰冷,凜然的殺氣從周身冒出,小拇指勾住貼在手腕下方的匕首鞘——
“盛懷安,你在門口做什麼?”院內遠遠傳來楊知月清冷的問話。
哐當——
盛懷安關上大門,快步將楊知月堵在院內,他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門外有個乞丐上門討錢,在下將人打發走了。姣姣有什麼事情?”
楊知月:“我想找王定幫我弄一根百米房梁來。”
盛懷安腦中忽然閃回那句“小白臉”,少見地主動攬事,“不用找他,我幫你。”
“......?”楊知月愣怔,“我們是在冷戰......吧?”
她說得不是很有底氣,誰叫盛懷安又是送禮物又是主動幫忙,而她......這段時間根本沒功夫搭理對方。
兩相對比之下,怎麼看盛懷安都有種......舔狗的味道?
楊知月:“......我大概是忙昏了頭。”
費了盛懷安無數口舌,楊知月這才相信對方是真心實意想幫忙,絕不是為了洗刷小白臉的名頭!
於是,她迫不及待地揮著小手絹送對方,“一路走好。”
盛懷安:“......”
更加不好了!
暫時將房梁事情托付出去,楊知月領著長工們繼續該蓋磚窯,同時原本的磚窯還在繼續生產紅磚。
等剩下兩個磚窯蓋好,最後一批紅磚出貨,楊知月又開始挖地基。
新店前頭有三百平的門簾,後麵則是占地將近一千多平的廠房,總共一千三百多平的地基,必須要盡快挖掘出來。
石灰畫出基本形狀,楊知月扛起鐵鍬就開搞。
深冬之後,大雪已將土地徹底凍住,挖掘進度格外緩慢與困難。
每一下都像鏟在堅固的鐵塊上,震得手臂發麻,手指酸疼。
從早幹到晚,楊知月累得直不起腰,兩個孩子更心疼得流眼淚,一個勁勸她別幹了,讓別人去忙活。
“我要是不衝在前頭,他們又怎會信賴我?嬸嬸總有一天會將這些事情交給別人去幹,但不是現在。”
草創時期任何端架子的行為都是自取滅亡!
人心不穩,待遇不定,除了領導者以身作則,沒有更好的辦法穩定軍心。
第二天,楊知月繼續領著長工們幹活,可忙了一上午,隻挖出一百平。
在原本的計劃中,這一千平的地基要三天內完成,這下怕是要延長到五天。
正當她思考解決辦法時,餘光盡頭忽然闖進一團黑乎乎的東西。
隻見遠處一群五大三粗的壯漢扛著鐵鍬,神情凝重地向楊知月等人走來。
楊知月心中一突突,後頸汗毛直立。
這是來找茬的......?
她下意識要擋在長工們麵前,周庫搶先一步拽住她,讓其它長工組成一道人牆擋在前方。
等那隊伍走到近前,楊知月一眼認出領頭者的身份,第一位與她換豆腐的貨郎,縣衙鬧事的領頭者,以及——對方早上才從豆腐坊換了豆腐。
危險性一下降低,楊知月鑽出人牆,“我記得你早上說要去東坡賣豆腐,怎麼又來了這裏?”
領頭大漢放下鐵鍬,傻嗬嗬地笑了:“俺聽說夫人在挖地基,便領著兄弟們來搭把手。”
楊知月哭笑不得:“......你可差點嚇著我。”
兩人說話間,那些大漢已找好位置,一鍬接一鍬地鏟土。
冰天雪地裏,曠天鹿野裏,一群人喊著口號,汗水混著冰凍的泥土劈裏啪啦地往外跑。
看到這幕,楊知月愣怔片刻,休息時低聲詢問領頭之人:
“我以為你們上回已然報答過我了。”
“那算什麼報答?”對方不解道,“那回是為自己,這回才是幫您。”
“我不知道別人怎麼想,但我和這群兄弟們都認為,夫人救了我們,給了我們一條活路,所以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們都會站在您身後!”
楊知月被話裏的真切鎮住,切實意識到“夫人”的含義。
有這麼一群人無條件的信任她,無條件的支持她,占領懷荒也並非不可能......
野心種子就此種下,等待某時某刻生根發芽。
眾人拾柴火焰高,上千平的地基花了小半天便已經挖掘好,接下來就要壘磚頭,這其中涉及到一個非常重要的事物——粘合劑。
古代常用粘合劑是糯米漿,除了價格偏高之外,效果上幾乎可以與後世的水泥打平(單論粘合功效)。
眾所周知,楊知月不光窮而且吝嗇,但凡要花大錢的玩意,她通通不感興趣。
於是,為了省糯米漿的錢,她造出了土水泥。
土水泥是水泥的退一步產物,性能與真正的水泥有較大區別,勝在造價便宜,以及——
“如此堅固之物若是塗在城牆上一定能防禦匈奴人!”
這是見到土水泥效果後的周庫原話,也讓楊知月找到另一條發家致富的道路——賣土水泥!
楊知月一邊等盛懷安的房梁,一邊開始風風火火地營銷。
第一步,展銷會——做糯米漿與土水泥的對照組,同時宣稱“隻要有人能破壞土水泥”,就會得到五兩銀子!
金錢的誘惑在前,縣裏人前仆後繼地嘗試,但無人成功,土水泥堅固的特性借此深入人心。
聰明人早已看出楊知月用意,王青甚至主動找到楊知月,要大批量買入土水泥。
出於種種原因,楊知月暫時沒答應。
當然,也有不懷好意之人盯上這配方,絕大多數都被周庫帶人逮住,唯有一人例外。
是夜,楊知月酣睡,忽然有黑影翻過牆頭,躡手躡腳地溜進屋,悄無聲息地推開東廂大門,罪惡手臂伸向楊知月——腦側的筆記本。
他的動作算是安靜,但仍逃不過楊知月的感知,她半眯眼睛,借著皎潔的月光,沒看清對方的容顏,隻看清對方身穿文士袍。
在這家裏唯一穿文士袍之人便是盛懷安,她理所應當認為這又是盛懷安搞夜襲。
嘖,大晚上回家就搞夜襲,這是什麼毛病?
楊知月決定嚇一嚇他。
當對方指尖摁住筆記本時,楊知月倏地動了,右手措不及防地拉住對方手臂,使勁一扯,將人摁在床上。
掀開被子,撐住床榻,翻身一躍,跪坐在黑衣人腰上,纖細的指尖在腰腹處流連,嗯?出去一趟腰還胖了幾寸。
淡淡疑惑不耽誤她戲謔地調笑:
“總玩夜襲可不是好習慣哦......”
“你!”身下之人發出難耐的悶哼,
這聲音不對勁......楊知月正要追問,視野邊緣忽然閃過一抹寒芒,他驀然回頭。
幾步之遙的門口,盛懷安靜靜站在那裏,一隻鋒利無比的匕首從手腕處滑出。
如果盛懷安在門口,那麼她身下之人是誰?
楊知月霎時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