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意料之中不足為奇，扶琅玥學他拿胳膊枕頭，然後望著天上的朵朵白雲說：“世人皆知我與他的關係，估計這會兒都盯著呢，不用告訴他，讓他翻吧。”

動靜越大越好，而憑著她與他的默契，他應該不會相信她真的死了。

就知道她會這麼說，徐來瞄了她一眼道：“遇上你也真是倒黴，好好的一個世子，金尊玉貴，大冬天的入水。聽說他病了，咳嗽的喘不上氣還在潿河到處找你。”

不眠不休，拖著病體，要不是眼下他正和她在一起，他都會相信她真的死了。

不過說來也是奇怪，兩人不過兒時的幾年情誼，扶琅玥還時常欺負他，氣的他哭，怎麼就能做到如此地步，且十年如一日。

扭頭看他十分驚訝，扶琅玥有些擔心的說：“什麼時候的事兒，嚴重嗎？”

冬日水冷，再加上下了一場雪，潿河結冰，他跳入水，身體怎麼受的了？

徐來不知道，但聽送消息的人說咳嗽的很厲害，不想她擔心，把手中的梨胡扔出去說：“怕什麼，他是潘陽王世子，身邊隨從無數，到那兒都有人跟著，還怕沒有大夫給他治病嗎？倒是你，日夜練功，急於求成，不怕走火入魔嗎？”

從前就知道她勤奮，可那是她母親還在世時，管的比較嚴，不勤奮不行。到了秋家無人管，她年紀又小，自製力肯定差，他還擔心她這幾年是不是把武功都荒廢了，專心做起了養在深閨的大小姐，直等著及笄嫁給秋則剛，那兒想到比以前練功還勤奮。

心中一怔，登時一愣，扶琅玥笑了。尷尬的收回視線，重新躺好，輕輕的咬了一口手中的梨道：“不會的，我心中有數。”

不知道秋則剛給她吃的什麼藥，好幾天了都沒有完全恢複，經脈受阻，練功辛苦，一直無法突破更上一層樓。

徐來不信，拿帕子擦手，一邊擦一邊道：“欲速則不達，我雖然不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但我既然接了這趟活兒就絕不會讓你有事兒。小玥兒，放輕鬆點兒，別花兒一樣的年紀活的跟七老八十一樣，太累了。”

拉被蓋好有些困了，他準備睡覺。

扶琅玥知道，但她再也不能像上輩子那樣無憂無慮輕鬆快樂的活著了。殺子之仇滅門之恨不共戴天，她將秋夫人丟進紅香館也不過僅僅是個開始，秋家對她所做的一切，她要加倍奉還。

看她臉皺的像包子，好幾個褶，心事重重，徐來受不了了，拿了片樹葉丟過去，有些鬱悶的說：“你行了啊，再這種表情給我下車，別影響我心情。”

趕路，吃不好，睡不好，心情煩躁。

樹葉落在臉上有些粗糙，扶琅玥收回漸漸飄遠的思緒。往事不可憶，她心中也藏了太多不能說的秘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她將手中吃剩下的梨胡扔掉，同樣拿帕子擦了擦手說：“我相信你，但徐大哥，真的值得嗎？”

毫無疑問，她現在就是燙手的山芋，誰碰誰倒黴，誰碰誰就會被燙傷，可是他來了，在她被追殺的時候，毫不猶豫的救了她，並且以高價、成名為由執意送她入京。

再一次真切的感受到她變了，深沉哀傷的眼神完全不是她這個年紀該有的，他突然間很難過，有些受不了的說：“你好囉嗦，婆婆媽媽的一點都不像我認識的小玥兒。秋則剛那混蛋到底都對你做了什麼，等把你送進京我去瞧瞧，非打斷他的第三條腿不可。”

撲哧一聲扶琅玥笑了，淡淡的說：“已經斷了。”

“哦，想起來了。”眉眼上挑，幹的漂亮，徐來接著又說：“行了，別胡思亂想了，你安全到京，風揚鏢局重新入世，名揚四海，到時名利雙收，我就等著數錢了。”

人在江湖義字當先，更何況蓮青公主與他父親也是多年好友，為情為義，為名為利，全都值得。

若是上一世扶琅玥肯定會完全相信他的話，但細想背後，代價太大，風險也太大，稍不注意徐家有可能就不存在了。

炙熱又複雜的目光令人心頭一熱，徐來直接側過身背對她說：“看啥看，我訂婚了。”

扶琅玥無語，同樣扭頭側過身去：“知道了，謝謝！”

跑了一夜徐來早就困了，壓緊被角嘟囔了一句說：“謝個屁，睡覺。”

白天騎驢，晚上騎馬，走的是慢了些，但好在安全，再加上鳳陽花鼓的馬車時常出入京城，倒也不引人注目。

瞬間，扶琅玥又被他給逗笑了，不過也沒有再說什麼，兩個人並排側躺背靠背的睡在木箱上，蓋好被子，沉沉睡去了。

不久，扶琅玥做起了夢，夢中她到了一片江上，霧氣茫茫看不清楚方向，耳邊傳來一陣簫聲，說不出的淒涼。

哀怨，婉轉，嗚嗚作響，像有人在低聲哭泣，又像是有人在輕聲訴說，傾慕、怨懟、離別、悲傷，餘音在江上來回飄蕩。

“你來了。”突然，有人說話，扶琅玥嚇了一跳，環顧四周，沒看到人，她不免有些緊張：“誰，誰裝神弄鬼？”

第一反應是殺四門，他們中間有人會音殺，會索魂。

長長的一聲歎息像年邁將死之人，又說道：“你終於來了。”

仿佛等待了千年，但聲音中卻沒有一絲期待，反倒充滿了憂傷。

凝神靜氣全身戒備，扶琅玥循著聲音望去，什麼都沒有，別說是人了，連個鬼影都沒有看到：“別裝了，我看到你了，出來吧。”

摸出袖中匕首，側耳傾聽，尋找對方的位置。

又是一聲長長的歎息，簫聲再起，過了一會兒又道：“看來你是真的忘記了，天意如此，人為難改，終不負我意。三百年了，終於又等到你。”

語畢，簫聲再起，由近到遠，由哀怨變成了歡喜，漸漸的，漸漸的，消失無跡。

“小玥兒，小玥兒，醒醒，快醒醒。”徐來急了，不停的搖晃她。

扶琅玥醒了，眼前卻同樣是一片大霧，白茫茫的還飄起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