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十。
“喝!”
祁王府內,後院八丈見方的鐵籠裏,一隻黑色棕熊不停扒著圍欄,想要逃走。
“王爺真乃神人也!壯如棕熊也挨不住王爺三拳,這要是人,一拳可就沒啦!”
“張大人見笑了,我這狗熊王爺的外號也不知是京城裏哪個人物給取的,你別說,還真貼切。”
家丁打開鐵籠,祁王掄了掄胳膊走出來,對站在外麵的蘇州巡撫張平植說道。
祁王乃是先皇第四子,現任皇上的四哥。太子繼位前,先皇便一口氣分封包括祁王在內的十三個王爺到全國各處,其用意明眼人都看得明白,就是給太子平路。
太子即位後,秉持著斬草要除根的做事態度,把親王原本五千人的府兵額度慢慢砍減到了現在的三百人,可即便這樣,皇上還是不放心,密令錦衣衛監視各地動靜。在得知自己的四哥,也就是祁王,居然整日在家中與狗熊肉搏後,狗熊王爺這四個字便在京城流傳開來,最後傳到了許州。
祁王卻也沒在意,依舊隔上月餘便抓來狗熊,拳腳相加一番。
蘇州巡撫張平植一愣,狗熊王爺這四個字傳便傳了,但是自己如何敢接這話?一邊是當今皇上,一邊是一拳就能讓自己歸西的親王,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對答。
“張大人莫要緊張,這是在我府上,又不是在公堂,家常聊天而已。”
祁王擦了擦臉,坐在一旁黃色竹椅上。
“家常聊天?誰能保證周圍沒有錦衣衛?若是讓錦衣衛抓住把柄,莫說我這巡撫,總督說辦不也就辦了?”
張平植一邊賠笑稱是,心中一萬個草泥馬瘋狂跑過。
“祁王、張大人,門外錦衣衛鎮撫使追風前來拜見。”
“請進來吧。”
想啥來啥,張平植暗道若不是為了那事,這祁王府以後打死都不來。
“錦衣衛鎮撫使追風,見過祁王。”
追風和蕭文遠二人從許州府衙出來時天色已晚,柳致秋雖然人在祁王府,但若沒有上意,親王府邸還不不能亂闖的,是故二人等到第次日,這才登門。
“追風大人不必客氣,今日前來可是那偷我九龍杯的盜聖有了線索?”
祁王瞄了一眼旁邊的蕭文遠。
“回祁王,線索有,不過聽劉知州講他的女婿柳致秋在王爺府上,可否先請出來相見?”
“柳致秋?是何人?怎會在我府上?”
狗熊王爺嘬了一口清茶,斜眼看了看身旁的管家。
祁王這一句話看似簡單,實則厲害之極。
直接撇清了和柳致秋的關係,也就是說後麵無論柳致秋犯什麼事,自己也是毫不知情。但明眼人都懂,若無祁王授意,誰敢留人在親王府邸?
“回王爺,知州主簿柳致秋確在府上,少爺聽說其文采盎然,想要請教一二,這才派人叫來,沒事先通知王爺,小的該死。”
一旁管家也是個太極高手,主仆二人一問一答,就把皮球踢給了還不滿五歲的小娃娃身上。
“既然在,就給追風大人請出來。”
狗熊王爺靠在銅椅上,閉目養神。
片刻,柳致秋便被管家帶到了眾人麵前。
祁王府不比許州府衙,即便是錦衣衛鎮撫使,無理無由下也不敢造次。
柳致秋站到蕭文遠二人麵前,從容道:“不知大人所喚何事?”
追風眉頭一皺:“娼女溫懷玉一案,事發當晚你在哪裏?”
“在家中與內人敘話。”
“柳氏已經招了,說你當日去春柳院找過溫懷玉。”
“琴音不準,我是去幫忙調琴。”
“那你回來後燒埋調音器是何故?”
追風拿出銅器,仍在柳致秋腳下。
“娼女私用,我嫌臟。”
“嫌臟?嫌臟你與其共居數年,還讓其為你誕下一子?”
柳致秋聽到此話後隻是眼皮跳了跳,旁邊的張平植倒是一臉訝色。
“那是之前在下未中舉時,在老家與其確有過一段情緣,不過後來得知其在外偷漢,這才與其撇清關係。”
“真特麼不是人!人現在死了,你倒反咬一口!”
一旁的蕭文遠心中把姓柳的祖宗都問候個遍。
柳致秋死不認賬,而追風二人確沒有實錘,且在親王府內,又沒辦法用其他方式,追風見狀,轉頭與祁王講道:“此人在案發當晚去過死者房間,且與死者有一段難以說清的關係,追風想帶回審問,請祁王應允。”
“追風大人,我現在隻是個親王,並不在權力範圍,你要提人,還是問張大人才對,畢竟他才是蘇州府的父母官。”
“你個老油條!”
蕭文遠在心中罵道。
“追風大人,娼女溫懷玉一案,書生孫海山人贓並獲,鐵證如山,且案發時柳主簿並不在現場,你僅憑一塊銅器和過往恩怨就要拿人,多少有些牽強吧?”
蘇州巡撫張平植含聲道。
柳致秋燒毀卷宗,第一現場的情況已然無法查證,張平植意思很明顯,沒有確鑿證據,誰也別想帶走柳致秋。而一旁的祁王看似什麼都不知情,但是明裏暗裏也在護著柳致秋。這白麵書生身上到底藏著什麼秘密,難道說一個小小主簿就值得蘇州巡撫和祁王這樣的角色為其站台?
事情絕沒有這麼簡單!
眼看在祁王府討不到好處,蕭文遠在追風耳邊輕語幾句,追風便辭了祁王,出了王府。
“他們明顯是在包庇柳致秋!”
追風性子耿直,在馬上怒道。
“張平植說的沒錯,咱們雖然有理由懷疑,但卻確實沒有證據,咱們需要一個讓對方無法反駁理由才行。”
蕭文遠不相信對方一點破綻都沒有,此刻也才明白,推理雖然重要,但是最關鍵的一步其實是證據!有了證據,所有的推理才能夠站得住腳,事情的真相才能重新浮現在眾人眼前。
“什麼理由?卷宗都讓姓柳的給燒了!”
“卷宗是讓姓柳的給燒了,但是還有人知道第一現場是什麼情況。”
蕭文遠勒住馬韁,看著追風。
“你是說被關在大牢裏的孫海山?!”
蕭文遠點了點頭,兩腿一夾,朝許州大牢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