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這副情形與夢中一般無二，她捂著不安的心口，驚恐地瞪著麵前人，唇瓣上下相碰，卻說不出話來。

秦淮熹不緊不慢地靠近晏蓁，與她四目相對，霎時瞳孔驟縮，揪了一下心頭。

一旁的燭火倏然爆了一聲，晏蓁嚇得一激靈，渾身顫抖著，直往後挪動身子。

秦淮熹俯身，大手掐著晏蓁的軟腰向上一拎，可晏蓁雙腿發軟，站立不起。他便一手攬著她的腰身，借力與她。

兩人貼得很近，近到晏蓁一呼一吸皆是他的濃梅香，擾得她心慌意亂，著急萬分，力卻不足。

秦淮熹定定地凝視著晏蓁的麵容，眼底激起了數片漣漪，舌尖狠狠抵了一下腮幫。

小娘子膚如凝脂，比屋外的雪更勝，顏如渥丹，賽過潤澤光豔的朱砂。飽滿的螓首，美目不笑亦含情，柔軟緋唇嵌著豐潤唇珠，眼角處那綴著一點朱紅淚痣，像隻小白狐成了精，清純又妖嬈。

晏蓁趁他打量著，緩過來了力氣，當即掙開秦淮熹的手掌，連連後退了兩步。她雙唇微顫，一手撐著妝台，眼神警惕，厲聲嗬斥，“你是誰？為何出現在玄靈寺？”

麵前男子目光如炬，令她心中忐忑不安，幾欲逃之夭夭。

秦淮熹神色不變，心下暗想：這小娘子雖在斥責，奈何嗓音嬌軟綿糯，聽著好似在嬌嗔。

他不著痕跡地收回手，手指輕輕摩挲了一下，鳳眸清冷又幽深，“本王是秦王，欲回古楚，不巧屋外大雪封路，故來借宿。”

晏蓁雖入了佛寺，亦聽聞過香客議論皇室。

秦王，是先帝的嫡長子，卻未能登上皇位，僅僅被封了藩王，連親王也沒能封上。海疆這一帶是他的封地，內增七校，樓船數千，水師數萬，武備俱全，是個手握重權的王爺。

她猛然瞪大眼睛，壓下心中震駭，絞著手指，故作鎮靜，“你可有憑證？”

秦淮熹垂眸，看了眼她輕顫的眼睫，從腰上解下一枚玉佩，遞了過去。

晏蓁微傾著身子湊過去，上麵刻著一個大大的“秦”字，又稍稍抬眼打量著秦淮熹的穿著，這才屈身行了禮，“民女不知，還請王爺恕罪。”

秦淮熹瞧著她的小動作，抿了抿唇，“無礙，可還有空房？”

晏蓁走出禪房，喊來辛夷。辛夷應聲進屋，乍然驚魂，怎會多出外男？正要擋在自家小娘子身前，晏蓁三言兩語說了一番，她才略安了心。

京墨在偏門處凍得發抖，心中腹誹：主子怎麼還未出來？他正思量，便瞧見一道身影過來，似乎是女子......

辛夷皺著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京墨，叫他領著人牽馬進來。

禪院統共四間房，一個主屋，兩個耳房，再加一個柴房。一個耳房住著慈姑嬤嬤，另一個放著蓁娘子的衣物。辛夷數了人頭，共有五人。

“蓁娘子，可要去叨擾虛空禪師？”

“幾時了？”

“眼下將至亥時。”

“恐怕師父早已睡下了。”晏蓁揪了眉毛，“辛夷姐姐，你去將放了衣物的耳房打理出來。”

一旁的秦淮熹挑了眉，眉眼淡淡，撚了撚指腹，隱約含著一絲興味，“小娘子欲讓本王住在何處？”

晏蓁一時噎住，蹙著眉思量，讓他住耳房，與他那些部下住一起？可他的身份......

忽然，又聽他道了一句，“本王身份尊貴，自是睡不得耳房。”

頓時，晏蓁驚了，這還挑揀起來了？她本以為自己會聽到“為了小娘子的清譽，本王便睡在耳房......”

“那民女便將主屋讓與王爺一晚......”

秦淮熹背過手，沉了聲，“那倒顯得本王鳩占鵲巢了。”

晏蓁頓了頓，抬眼看他，一時拿不準主意，“那王爺的意思是......”

秦淮熹眼底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語氣不容置喙，“本王聽聞，佛家有言：一切無相，何有男女。小娘子既在佛寺修行，想必也是如此吧？”

最終，礙於秦王權位滔天，晏蓁便命辛夷在內室當中隔了一張寬大的屏風，讓他宿在另一邊的軟塌上。

房內莫名多了一個男子，晏蓁在黑暗裏睜著眼眸，心下不敢鬆懈，緊緊盯著屏風，生怕那人拿著劍衝過來。她攏了攏厚錦被，輾轉反側，說不出是何心境，可最終還是難擋睡意。

秦淮熹和衣躺在一方軟塌上，他亦是頭一次與女子同室而眠，抬手捏了捏眉心，冥冥之中覺得今夜還會做那個夢......

他透著屏風能察覺到一道警惕的視線，便閉眼假寐，直至傳來晏蓁逐漸平緩的呼吸，方才醞釀睡意，而後半夜，那個夢仍舊如期而至。

眼前又是一片白茫茫，與前幾夜一模一樣，秦淮熹胡亂朝前走著，耳邊傳來敲木魚的聲音，佛寺鳴鐘聲，隱隱約約還有女子的誦經聲，嗓音綿綿糯糯，嬌嬌軟軟，讓他想一探究竟。

漸漸眼前白霧散去，秦淮熹環顧四周，是間禪房。一女子正伏在案前，手裏持著狼毫，小嘴裏念叨著經文。他抬步走上前，卻看不清女子的麵容，隻覺得那隻手透白得發亮，手腕纖細，輕輕一捏便像折枝那般容易。

驀然，景象一轉，入目皆紅。

冉冉紅羅帳，滿目嬌旖旎。

女子身上大紅嫁衣鬆散，淚眼朦朧地望著他，眼角染紅，軟糯的聲音裏溢出點點哭腔，嬌嬌怯怯，“熹哥哥......”

他仿佛迷了心智，在她眼角那粒淚痣上落下一個又一個吻，掐著她的腰身，不讓她逃離分毫。此時，他才看清了人，不就是禪院裏那位小娘子？

秦淮熹乍然睜開眼眸，眼底還夾雜著沉迷，緩了半晌才清醒幾分。他轉頭看向屏風，目光沉沉，神色不明。

自從前去延陵打理差事，便一直做夢，白茫茫一片，佛寺，看不清麵容的女子，柔細白亮的皓腕。今夜又多夢了一段，大紅錦帳，一室春光，無盡旖旎......

此後，他便眼底清明，沒了睡意至天明。

“砰砰砰......”

“蓁娘子，老奴來接您回古楚了！”一個體態微胖，身著窄袖粗布衣衫的嬤嬤出現在門外，正揮舞著粗壯的手臂，粗著聲高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