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沒有理會她,隨手拈著指間的煙狠狠掐滅。
“我不想跟你兜圈子了,顧堯影,你到底想要什麼?”
顧堯影沒有答話,她抬起頭,看向玻璃窗外。
暮色濃得如同打翻的墨汁,夜幕如同怪獸,仿佛要將一切吞噬入腹。
遙遠的山巔上,矗立著原本屬於顧家的別墅。
這裏,記錄了她美好的童年。
記中的畫麵在昨日,無人打理的破敗庭院,將她從現實中喚醒。
和記憶中那燈火通明,熱熱鬧鬧的場景不同,這裏徹底荒蕪了。
“你把這裏買下來了啊?”
她倚靠在窗邊,輕輕喟歎一聲,輕得像說夢話。
“沒想到,還會回到這裏,現在,它是你的了。”
顧堯影猛然拉緊他的領帶,麵頰貼在他的胸膛,聽到他胸腔裏的跳動,砰,砰,砰。
她的唇角翹起得逞的弧度,纖細的手指戳了戳他的心口。
“這裏告訴我,你想要我。”
四目相對之時,仿佛有電光閃過。
車廂裏的溫度,曖.昧得剛好。
“我帶你來這裏,不是來讓你重溫舊夢的。”
周賜冷冰冰的打斷了她。
“我是來讓你認清現實的,你現在就跟這個舊房子一樣,破敗不堪!”
“啪!”
顧堯影揚起手腕,用力地甩了他一巴掌。
這句話對她的羞辱,遠勝於那些女人對她的惡意揣測。
她一言不發,用力地推開了車門,又被一把拽了回來。
周賜的半邊臉上,浮起了幾個細小卻完整的指痕。
他單手扼住了她的脖頸,掌心下溫熱的皮膚傳來有力的脈動,仿佛他隻要輕輕用力,就可以折斷。
“顧堯影,你發的什麼瘋?”
“如果你想吸引我的話,你不是做到了嗎?你到底想要什麼!”
周賜目光銳利,化作有形的刀子,一刀一刀,割地她鮮血淋漓。
她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是不是做錯了?是不是,不應該再次招惹他?
車廂裏的氣氛沉悶,顧堯影的腦袋一陣一陣地疼了起來。
她抬眸,認真地看著他。
“周賜,我們來打個賭吧,賭你能不能,把我從他身邊搶走。”
他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惡劣地咧著唇。
“你把自己當成什麼香餑餑呢?我,最不喜歡吃回頭草!”
“你不敢?”
“你沒有資格跟我賭!”周賜的語氣又急又快。
“顧堯影,曾經我捧了一顆真心給你!是你親手摔碎了它,踩進了泥裏!”
顧堯影眨了眨眼睛,視線有些模糊,似乎蒙上了一層水汽。
她的眼眶微微泛紅:“如果我說,我是被逼的呢?”
車廂裏一下子靜了下來,仿佛隻剩下兩個人的呼吸聲。
良久,周賜笑了起來:“顧堯影,你騙我一次還不夠嗎?你以為我還會上你的當嗎!”
“是你親自選擇了秦奉!難道有誰逼著你,拿槍頂著你的腦袋?!”
顧堯影收起了眼底的薄霧,似笑非笑:“是呀,我就是騙騙你,瞧你著急的。”
“你別這麼快拆穿我呀。”
“下去!”
周賜怒氣衝衝,毫不猶豫地下了逐客令。
顧堯影提著高跟鞋,狼狽地被轟了出去。
嘭的一聲,車門被重重關上。
銀灰色的卡宴疾馳而過,一下子開出去老遠。
一串尾氣噴在她的臉上,仿佛嘲諷著她的自不量力。
“真狗啊!”
顧堯影小聲嘀咕一句,認命地在昏暗的路燈下走著。
這裏其實離大路不遠,好不容易走到路口,她掏出了手機,用僅剩的電量打到了車,隨即,屏幕一片黑暗。
好在,車子很快就來了。
隱隱約約地,她好像在後視鏡裏看到了一抹銀灰,很快又消失不見。
顧堯影到家的時候,看到公寓樓下站著一個熟悉的人影。
秦奉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搖晃。
他的嗓音沙啞,難掩急切。
“堯堯!你怎麼才回來?”
他的臉色陰沉地如同山雨欲來,懸在失控的邊緣。
“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
他的手指太過用力,仿佛要嵌進她的肉裏。
顧堯影的胳膊被他攥得生疼,咬著牙忍下疼痛。
恐懼刻入了她的骨子裏,身體比她先一步做出反應,她的臉色已經變得蒼白,輕輕顫抖著。
秦奉的目光在觸及到她眼底的害怕情緒時,終於恢複了清明。
他眼裏流露出不安的神色,慌張地縮回了手。
“對…對不起,堯堯!我不是故意要凶你的!”
秦奉懊惱地揪住了自己的頭發,用力地扯著。
他還嫌不夠似的,一拳頭重重捶在牆壁上。
“我為什麼又這樣?!”
顧堯影抓住了他的手,製止了他的自殘。
她帶著他上樓,取出了他口袋裏的小藥盒,並倒了一杯溫水遞給他。
“把藥吃了。”
秦奉坐在沙發上,整個人放鬆了些。
他抗拒地別過了頭:“我不吃藥,我沒有病!”
“不吃藥怎麼會好?”
見她堅持,他一把拉著她,將她拽到身邊,軟軟地蹭著她。
“堯堯,我可以控製好自己的,不要吃藥好不好?”
在外麵瘋狗似的秦奉,卻在她麵前脫掉了渾身的暴戾。
她皺了皺眉頭,最終點了點頭:“好。”
顧堯影洗完澡回來,秦奉縮手縮腳地蜷縮在隻容得下一人的小沙發上。
自從四年前,她跟秦奉在一起後,他從來不會跟她同床而眠,也從來不碰她。
她從一開始的疑惑,到現在已經習慣了。
他這個徹頭徹尾的怪物,多一個奇怪的點也不算什麼。
這也是,她能放心讓他住在她家的原因。
即使在睡夢之中,他也不太安穩。
他的唇齒一張一合,細小的音節從他口中逸出。
“堯堯......”
顧堯影目光複雜地看著他,糾結了許久。
最終,她還是堅定拿起了那個小小的藥盒,全部換成了外觀相同的維生素片。
“秦奉,如果你不是秦家的兒子......”
她說到一半,自己都笑出了聲。
這世界上,哪有那麼多如果?
第二天一早,秦奉的精神狀態又恢複如昨。
他笑眯眯地跑到顧堯影床邊,端上了他提前點好早餐。
“懶豬堯堯,吃完飯了!”
“幾點了?”
顧堯影嘟囔一聲,看到手機屏幕上工作計劃提醒,才想起來,今天是萬惡的周一。
她將那點起床氣拋到腦後,飛快地衝進衛生間洗漱,模模糊糊地吐出幾個音節。
“我來不及了!”
“這個破工作,早點辭了吧,我養你不好嗎?”
秦奉不悅地放下早餐:“你那個小公司,我遲早買下來。”
要不是她攔著,他早就出手了。
顧堯影拿了塊麵包咬在嘴裏,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
“你不用浪費這個錢了,公司今天就要被收購了。”
“真的?”他挑眉,神色不悅:“竟然有人比我快了一步!”
“我還是想讓你安安心心當秦太太,陪著我。”
秦奉堵在玄關,說著說著,就將臉貼了上來:“走之前,沒有一個早安吻嗎?”
“別鬧,要遲到了。”
顧堯影收拾好了東西,一如既往地把他推開。
她急匆匆地打了車,趕到公司大樓的時候,電梯的大門剛要關上。
“不好意思!”
她伸手抵住門,側身擠了進來,深深呼了口氣。
好險!
電梯坐滿了人,空間狹窄,她往前擠了擠,艱難地觸碰到了23層的按鈕。
運行的失重感讓她一個踉蹌,往後撞進一個堅硬的胸膛。
一股熟悉的鬆木氣息撲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