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李國超：“好吃的。”

說著，用家裏的大花碗給母親和柳枝兒盛了兩大碗。

國超娘接過碗：“這是你做的？”

李國超點頭：“這是陝省的涼皮。”

國超娘遲疑著下了筷子。

兒子啥德行她是知道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

家裏就他一個男娃，平時溺愛的很，別說做飯了，就是熱個饃饃都沒做過。

這做出來的東西能吃嗎？

國超娘嘗了一口。

涼爽！

酸辣！

油潑辣子的辛香和黃瓜絲的清甜雜糅，充斥著舌尖的每一個味蕾！

國超娘來不及細品，又趕緊扒拉兩口！

太舒暢了！

太香了！

看著母親狼吞虎咽的模樣，李國超一陣心疼：“娘，你慢點吃，還有呢。”

柳枝兒見國超娘這個模樣，也遲疑著下了筷子。

她不經辣，一口下去，臉蛋兒紅撲撲的。

可還是忍不住吃！

實在是太香了！

眨眼間。

國超娘和柳枝兒的碗都已經見底了。

柳枝兒有點不好意思，拿眼睛偷偷瞄了一眼李國超就低下頭，小聲道：“挺好吃的。”

國超娘則是一臉欣慰：“等會兒你爸從地裏回來了，讓他也嘗嘗。”

“還有你姐，說是要帶著張先根回來，看看柳枝兒。”

柳枝兒聽完，一陣緊張。

李國超的姐姐李雪她是認識的。

性格潑辣的很，前兩年嫁了同村的張先根，和婆家大吵了幾回，在村裏也是出了名的厲害。

正說著。

國超爹帶著女兒女婿就回來了。

剛進門，三人就聞見了香味。

“這是啥東西？這麼香咧？”

李國超趕緊又盛了三大碗涼皮。

堂屋。

幾人吃完涼皮，都是讚不絕口。

國超爹還是不相信：“該不是你從外麵買回來的吧？”

李國超笑嗬嗬的：“爹，我哪有錢買這個？再說了，咱們這兒也沒有這東西啊。”

國超爹連連點頭，說那倒也是。

他手裏的大花碗已經見了底，還嫌不夠，又把碗裏剩下的料汁給喝了下去。

“舒坦！”

國超娘和姐姐李雪也是一陣誇讚。

李國超趁機提出來賣涼皮的事情。

“爹，娘，我想去鎮上賣這個，給柳枝兒買三轉一響。”

沒想到，國超爹是第一個反對的。

“我看你是想錢想瘋了！你這屬於投機倒把，被逮住是要蹲大牢的！”

國超爹這種六十年代生人，對投機倒把四個字有著天生的恐懼。

他們從小接受到的消息就告訴他們，投機倒把是犯罪，是擾亂市場經濟秩序的犯罪行為，而且不是經濟犯罪，是政治犯罪，是要蹲大牢的！

國超爹的聲音都顫顫巍巍：“我就是去賣血，也絕對不會讓你賣什麼涼皮，搞投機倒把的玩意兒！”

國超娘也跟著附和：“小超，你忘啦？我們鄰村那個王麻子，前幾年倒銷布票，判了個無期徒刑！”

國超爹一拍桌子：“你要是被判個無期，我和你娘咋辦？這個家都被你毀了！你做事之前，有沒有為我和你娘想過！”

聽著國超爹和國超娘的勸阻，姐姐李雪和柳枝兒都是一陣緊張。

柳枝兒知道李國超鋌而走險是為了娶她，也勸道：“別去了，總有別的辦法。”

李國超說：“我是一定要賺錢的，我跟他們說了，一個月，賺夠彩禮和三轉一響的錢。”

柳枝兒搖頭：“他們隻是覺得我是為了不讓你坐牢，和你們家合夥騙他們。”

“覺得我不是真心嫁你，你不是真心娶我。”

李國超：“那你是真心嫁我嗎？”

柳枝兒沉默了。

她早上時候答應嫁給李國超，確實是處於好心，不想讓他去坐牢。

李國超懂了，開口道：“我是真心娶你。”

“我是一定要給你賺彩禮和三轉一響的，我絕不讓他們看不起你。”

柳枝兒睜大雙眼，淚花翻湧。

聽著李國超的話，國超爹娘連帶著姐姐李雪都沉默了。

許久，國超爹才來一句長長的歎氣：“造孽呀——”

李國超站起來解釋：“爹，娘，我知道我以前不靠譜，給你們談麻煩了。”

“但這次賣涼皮，我是認真的，絕對不是一時衝動。”

“前幾天咱們村支書就說了，大批知青返城，人家也是要生活的，國家都允許他們出來練攤了，我們為啥不能？”

“漁溝鎮上，還有人沿街賣瓜子呢，人家也沒事兒啊。”

“再說了，上麵發布的關於投機倒把的條令我都研究過的。”

“我這隻是賣涼皮，又不是買空賣空，哄抬物價，也沒有倒賣證券和金銀藥材啥的，更沒有以假充真，招搖撞騙，牟取暴利。”

“他們憑啥抓我嘛？”

李國超說的有理有據，要事實有事實，要條例有條例。

一家人都聽得愣住了。

國超爹反複確認：“真沒事兒？”

李國超：“爹，你放心，我這種就算有事，也隻是把賺的錢上交而已，不會坐牢的，現在放鬆了，沒有前幾年嚴的。”

國超爹這下是徹底放心了，嘴上說著那我去問問支書。

國超娘感歎，兒子咋個突然跟變了個人似的。

柳枝兒望著李國超，一雙眼睛水汪汪的，裏麵光彩耀人。

她第一次，發現不了解李國超。

李國超在桌子底下悄悄捏了捏她的手：“吃涼皮，多吃點。”

柳枝兒紅著臉應聲。

......

賣涼皮這事兒就算是定下來了。

李國超準備到鎮上的服裝廠去賣。

那裏人多，加上服裝廠在郊區，偏僻，不容易被發現。

服裝廠叫做榮興八廠，李國超對這個廠子有點印象。

廠裏主要是做基礎款衣褲的，顏色也以八十年代的黑灰藍為主，現在生意正好，不少人都以進服裝廠工作為榮。

但兩個月後，香江那邊傳過來更時髦的喇叭褲，在內地風靡一時，對服裝廠造成了慘重打擊。

服裝廠便逐漸沒落了。

不過眼下，服裝廠確實是李國超賣涼皮的好去處。

李國超這麼想著，就開始著手做準備。

賣涼皮的車就是家裏的驢車。

揉麵，醒麵，這都不費啥功夫。

蒜汁，黃瓜絲，油潑辣子這種，李國超準備明早再做。

蒜汁過夜就成了死蒜，味道不好。

油潑辣子做一碗就夠用。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沒有碗筷。

家裏用的搪瓷碗都卷邊了，肯定是不能拿去給客人用的。

這個年代又沒有快餐盒和一次性筷子，屬實難搞。

李國超就自己做，砍了兩截柳木，做木碗，木筷子。

雖然看起來簡陋了點，但幹淨是真的。

李國超又拿起刻刀，他原本想在碗上麵刻一些吉祥話討喜，想了想，全都換成了簡單的英語口語。

都是最簡單的英語口語，日常中能用到的。

像‘你好嗎’‘我很好，你呢？’‘早上好，中午好，晚上好’這種簡單的短句。

放在八十年代，倒也稀奇。

除了這些，李國超還用紙做了一百個抓鬮的東西。

挑出來十個，寫了‘免費’的字樣，其他的都是‘謝謝惠顧’。

第二天一大早。

李國超切好黃瓜絲，調了蒜汁，就趕著驢車出發了。

服裝廠離家有二十多裏地，李國超天不亮出發，正好能趕上工人們上工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