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即使裹在浴巾裏的身體綿軟無力，還頭昏腦脹，段以寧依舊覺得自己尚有力氣。

她一邊套上紅色真絲吊帶睡裙，一邊盤算著怎麼把蘇長星成功留下來。

酒勁上湧，加上浴室的蒸汽，她渾身裹著一層淡粉色，微微透著薄汗，但凡是個男人，不可能沒感覺。

段以寧有點委屈。

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這香山居士該不是騙人的吧？

這侍兒剛自己跑了，恩澤呢？也沒個蹤影。

因為不是楊貴妃，所以待遇差那麼多的嗎？

段以寧不免陷入自我懷疑。

苦命的孩子，要靠自己勤勞的雙手撐起一片情天。

她強忍著難受，披上另外一條幹淨的浴巾，作老太扶牆狀艱難地挪著步子走出浴室，邊挪步，邊撐著眼皮，時不時側頭看向蒙上霧氣的穿衣鏡。

瞧瞧自己這般戰損模樣，夠不夠有迷人的破碎感。

“你呆呆傻傻發什麼愣啊？不穿鞋就跑出來，一會兒生病了，可別在我麵前哭鼻子！”換好衣服的蘇長星一個閃現，一把抱起這個不知死活的女人，沒好氣地扔回床上。

浴巾飛落，一朵紅蓮新綻。

炎夏剛過，床品還是沒來得及換下的真絲四件套和空調薄被。

桑蠶絲微涼的觸感，刺激著段以寧暈眩的神經。

靠，會不會憐香惜玉啊？我想要的是惹人憐愛的破碎感，不是真的被砸碎了！

她攀著蘇長星的手死不鬆開，順著力道把他拽到床沿邊坐下。

虐完就想跑，沒門！

“別丟下我嘛，長星。”

紅色裙擺閃著潤澤的瑩輝，華光浮動，如同春水波瀾。纖薄光滑的背脊，展開一條好看的弧線。

目光灼灼，又一場生殺予奪。

蘇長星陰沉著臉，將她揉進鬆軟的被窩，狠聲道：“你好歹是個女孩子，矜持些吧！”心煩意亂地給她套上真絲眼罩，把頭扣在枕頭中間，再掖好被角，他才憤憤然出聲：“我說過，如果你不答應，我永遠不會妥協的。”

沉默幾秒，他語氣稍軟，“所以，你要不要答應？”

紅撲撲的小臉委屈地皺成一團。

搞了半天，還要她屈服，那她這些天折騰個什麼鬼？

無言半晌，段以寧淡淡開口，“你既要逼我，又何必來找我？我們......直接分手好了。”

一陣短暫的緘默過後，蘇長星摔門而出的聲音，令酒醉的小棄兒五內俱焚。

助眠的白噪音正好在此刻響起，午夜一向準點，但情意未必永恒。

潺潺水聲悅耳，宣告著又是一個落花錯付、流水無情的夜晚。

唉......

段以寧躺在床上，思緒萬千，心神躁動，混雜著委屈與憤恨，四肢如遭無明業火舔舐，在蠶絲被裏不安分地滑動。

絲綢特有的觸感似情人的愛撫，微涼慢慢消融灼傷，蒸騰的水汽聚攏成雲。

她仿佛枕著一葉雲舟，飄浮於天河。

無依無憑，懸浮在這蒼茫天地間，欲寂寞成仙，不得！想快樂齊天，無門！

恨啊！複仇小說裏主角悲歎造化弄人時，是不是和我一樣的心情？

眼前朦朧，頭腦昏沉，理智淹沒在自怨自憐裏，段以寧胸口猛地升騰起一陣悲愴。

心火勾動，醉意更深，在幾欲暈厥的瞬間，她眼前突然浮現出蘇長星那張俊美又絕情的臉。

她如從雲端墜落，跌入隱林深處的溫湯。

溫軟的泉水浸泡著她的六藏百骸，使她通體舒暢。

眼波蕩漾，在繚繞的水霧中再添一層迷濛。

這柔情似水也霸道，不知不覺，呼吸在沉溺中被漸漸剝離。

醉意拖拽著身體，脫離她理智的掌控，仿佛滑落溫熱的湯泉，隻能跟隨本能掙紮求生。

水波蕩漾如舌舐唇咬，撓人心腑。

終於在意識墮入混沌的邊緣，似乎拽住了湯池邊的蘭草，逃出糾纏的女孩，拖著水汪汪的身體，在這如夢似幻的氤氳中沉沉睡去。

清白良夜，隻與醉意癡纏，任憑情愫鋪張，也兜不住這燎原的翻湧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