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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聶戎笑意一滯,循聲瞧去,隻見聶家大公子聶轀正立在廊前。

說起聶家這兩兄弟,白鹿歌生前可沒少耳聞。多年前聶赦娶了正妻,也就是聶戎的母親,結果愣是一連兩胎都是女兒。眼見自己年近三十了,卻還沒生下男丁,聶夫人也沒辦法,隻能任夫君納了一妾。

誰知這小妾一進門,第二年就給聶赦生了大兒子聶轀。這下聶夫人可是慌了,眼見自己的正室之位有了威脅,四處求醫問藥。

如此倒也算是不負苦心人。都三十歲了,聶夫人硬是生下了聶戎這個獨苗。從此之後那是疼到骨子裏的溺愛這個來之不易的兒子。

隻不過,這兩兄弟不僅相貌不盡相似,就是性子都截然相反。

大哥聶轀知書達理,穩重得體。而那聶戎嘛,便是不學無術,驕奢淫逸。故而聶赦更偏愛長子,甚至險些休了聶夫人,把聶戎趕出家門。隻不過那會兒聶赦剛升官做了副將,鬧出這樣的事難免惹人口舌,隻得作罷。

但就在聶赦升官後沒多久,聶轀的母親就忽然病死了。如此,聶轀在家中的地位也不如往昔。坊間傳聞是聶夫人毒死了聶轀之母,但傳聞終究是傳聞,實情究竟如何,也無人得知了。

聶戎哼了一聲:“區區庶出的孽種,也敢多管閑事。”

“你還知道你是嫡出?眼下百家家主都已到場,你身為聶家嫡子,卻在廊前吵鬧不休,叫諸位家主看了作何感想?”

一番話堵得聶戎麵色發青,但又無法反駁。他自覺麵子有損,咬牙切齒就要發作。但話未出口,就被白鹿歌打斷了。

“轀公子,你說百家今日齊聚,那霍明宗和秦嶽兩位家主也來了嗎?

聶戎斜了白鹿歌一眼:“秦嶽?嗬,你這瘋子還真是無一日是清醒的......秦家和霍家也是三公大家,豈有不來的道理!”

一聽這話,白鹿歌隻覺自己的心噗通一聲沉了下去。原本她還一腔怒火無處發泄,但現在她隻覺心裏發虛,想扭頭跑路。

聶轀見她麵色有異,寬慰道:“白姑娘別害怕,今日百家都是前來道賀的。縱使往日......有什麼不愉快的,也自然沒人會在今日提起。”

若是因隕英大戰的事發難還好說,白鹿歌自認自己臉皮厚,被罵上幾句反正也不會怎樣。她擔心的,是跟霍家那高高在上的三公子霍麓展打上照麵。

這霍麓展可是不簡單。未及弱冠就受封軫卬侯,當年平安之亂時更是運籌帷幄,手不持劍便已決勝千裏。在坊間流傳的世家子弟排名裏,他可是“笙央五英”第二,僅次於白家長子白諦皈。而白鹿歌向來自傲,居然被排在了末位!

遙想當年年少氣盛,就為了這麼個空穴來風的噱名,白鹿歌沒少找霍麓展的麻煩。這姓霍的也不是個省油的燈,明裏暗裏沒少叫白鹿歌吃苦頭。

那會兒霍麓展雖不待見白鹿歌,但好歹沒到相看生厭的地步。直到霍家長女霍芸暢離世,霍麓展對白鹿歌的厭惡才終於達到了極點。而白鹿歌也自問自己沒臉見霍麓展。不然,他們最後也不至於落個不歡而散的下場。

“白姑娘?你怎麼了,可是身子不適麼?”聶轀問道。

“沒事沒事,第一次成親,有點緊張罷了。”

白鹿歌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忽然想起她現在可是頂著白芷鳶的身子呢,就算見著霍麓展又怎樣,他又不知道眼前的其實是白鹿歌。

這麼一想,白鹿歌又覺心安理得了不少。她隨聶戎步入堂中,入目就是喜氣洋洋的鮮紅喜結,襯著五顏六色的各家家主身上的家紋。

而放眼望去,自然就數霍家的九瓣蓮家紋和秦家的方正卷雲紋最為醒目了。

見新人入堂,各位家主都相繼起身向兩人道賀。

五年過去,霍明宗除了鬢發更白了幾分以外,幾乎沒什麼變化。而與霍明宗並肩立於家主之位的,卻是一個眉眼細長,手持金絲折扇的年輕男子。

白鹿歌愣怔片刻,這才反應過來剛才在門口聶戎為何用那樣的眼神瞧她。

因為眼前的秦家主已然不是秦嶽,而是秦家三公子秦旃!想來也是,秦赳可是秦嶽的心頭肉,一朝白發人送黑發人,誰受得了。秦嶽和秦赳一死,秦家也隻有秦旃能繼承家主了。

“恭喜聶二公子大婚。果真是郎才女貌,金童玉女絕配無比啊!”秦旃笑容可掬道。

“多謝秦家主美讚。”

白鹿歌麵色僵硬地看了看霍明宗身後,沒有看到霍麓展的影子,心裏頓時鬆了一口氣。

秦旃抬扇拍了拍聶戎的肩膀:“不過聶二公子,你這樣的人都能討到老婆也是不易。以後可要記得好好對待人家白三小姐,好好對待你大哥大嫂。不然外人還要以為你是為了趕緊繼承家主,才倉促成親的,對吧?”

秦旃這話說得陰陽怪氣,叫人聽不出這到底是在嘲諷還是在開玩笑。這副狡黠的模樣,還如五年前一模一樣,看得白鹿歌險些笑出聲來。

聶戎臉上好一陣青白交替。但秦旃身為家主,地位自然比聶戎高了一大截。故而即便心頭不悅,他也隻能點頭:“秦家主說得是。”

正當這時,禮堂內傳來一聲高呼:“高堂臨,行親禮!”

白鹿歌眼中迸出一道寒光,轉頭往禮堂看去。隻見聶夫人一身華服,在一群侍女的簇擁下走進禮堂,端莊地坐在了高堂座上。

白鹿歌皺起眉頭,心想:怎麼回事,聶赦人呢?當真是已病入膏肓連床都下不了了?

堂中有人與白鹿歌一樣疑惑:“聶夫人,這,聶將軍何在?”

聶夫人麵帶憔悴之色。臉上雖撲了脂粉,但眼眶微紅,可見是日日傷心哭泣。

她勉強扯出一絲笑意說道:“諸位還請見諒,我家夫君臥病多日,體虛身乏難以行走。雖是想前來招待諸位,但實在力不從心,隻好由妾身作陪了。”

秦旃道:“果真是病來如山倒啊,前兩月聶將軍出入軍營還好好的。這才過了多久啊,就病得這樣嚴重,也不知這病怎就來得這樣急呢。”

白朔邪的聲音從人堆裏沉沉傳來:“興許是老天爺看不順眼了吧。”

眾人循聲看去,隻見他依舊是一身白衣,麵色陰沉。哪像是在參加婚禮,倒像是在參加葬禮。

而他身邊還立著一人。這人一身蔚藍長袍,身形修長挺拔如雪中鬆柏。衣領上銀邊精致細膩,在胸前盤旋成一朵清冽的九瓣蓮。

白鹿歌心裏咯噔一聲,視線卻不由自主往上移去。果不其然,這一臉波瀾不驚,眸光寡淡好似對眼前的事全然不感興趣的人,不是那軫卬侯霍麓展還能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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