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媼撇撇嘴,她顯然沒將李永寧的話放在心上。“九公主可真是伶牙俐齒,險些嚇到婢了。如今闔宮上下誰不知曉正旦也是酈美人忌日,若是公主思母心切,想要祭上一祭,豈不是違了宮規,婢也隻是擔心公主年紀小,一時糊塗擾了正旦喜氣,公主莫要見怪。”
說是擔心,可這趙媼臉上眼裏沒有一絲如她所說的情緒,反而是滿滿的挖苦意味。嘴角的一顆黑痣隨著她的表情一動一動。
先前她就看那個酈美人不爽,一副狐媚樣兒,小小宮女,靠著陛下醉酒寵幸,竟一夜之間得道,獲封美人,真真是好笑。若隻是普通的酒後也就罷了,可那晚本該是趙秀娥承寵,竟然陰差陽錯便宜了掖廷一個掃撒的宮女。此後趙秀娥就一直打壓酈美人,直到她去世,也不過四五次窺見天顏的機會。
更莫要提她那個不讓人省心的女兒,沒了娘之後,活像隻小野狗,見誰都咬一口,宮裏上下都不待見這個九公主。
李永寧一看就知道這老媼心裏在盤算著什麼九九,不過是看不慣她,循著機會就來惡心她。李永寧沉吟片刻,也不急著與這婆子理論。坐到院兒裏擺的胡凳上,好整以暇地開口。
“趙宜侍還真是有心,也難為你了,還記得我阿母忌日,不過斯人已矣,趙宜侍若實是想念,不妨上黃泉見她一見,也好一解憂思。”
趙媼聽她這番話,氣得後槽牙都要咬碎了。她有些心虛地瞟了瞟身邊怒目而視的阿杏,像是給自己壯氣似的清了清嗓子,話音一轉。
“公主這話可確是折煞婢了,婢不過一小小宜侍,如何能與酈美人相提,不過是看公主年紀小又無人依靠,關心罷了,誰知竟讓公主給誤會了,可真是婢的過錯。”趙媼一邊說還一邊裝模作樣地拍拍自己的臉頰以示請罪。
李永寧蹙眉,這老媼平日裏無半句好言,怎得今日說認錯就認錯,這後麵必定有問題。
她輕笑一聲,懶得再與她多糾纏,“既是永寧誤會,那也罷了,若有對不住的,還請宜侍擔待。”
趙宜侍敷衍地躬身,腦袋上的金釵子亮得反光。
“九公主多禮了,不過這大喜的時節,公主還是得更謹慎一些,莫要做些不合時宜之事,擾了宮裏喜慶可就不好了。”
李永寧清楚她指的是何事,遂不再多話,也懶與這老媼多說,道了一聲“不送”就扭身準備回屋。
可這個趙宜侍卻突然推開阿杏往前一衝,阿杏沒料到趙宜侍來個這一出,沒有攔住她。趙宜侍三步並作兩步,眼看著就要繞過她進正廳。李永寧身子一側,繞到趙媼身後,毫不猶豫地對著這個老媼的屁股就是結結實實的一腳,這老媼沒控製住重心,一個趔趄,臉直直地跌在木實的門檻上,發出“咚”的一聲,額頭立時摔出了個青紫的大包,臉頰上還劃出好幾道血痕,滿臉的血,看起來頗為駭人。
後麵跟著趙宜侍一同前來的宮女嚇得驚慌失措,又礙於李永寧的彪悍氣場不敢上前。
永寧呼出一口氣,把袖子往上一卷,露出纖細白皙的腕子,她緩緩蹲在趙宜侍身側,溫溫柔柔地開口,
“哎呀,趙宜侍怎得這般不小心,走個路都能摔跤,莫不是年紀大了,老眼昏花,連路都看不清了?一會兒可得讓阿杏扶你回景福宮,免得你連回去的路都找不到。”
趙媼摔得眼冒金星,腰骨方才發出的哢吧聲將她嚇了一跳,如今站都站不起來,眼睛被血浸著睜不開,竟然對著另一個方向怒喊,
“你,你竟然敢打我!”
永寧淺淺一笑,仿佛剛才擼起袖子踹人的另有其人。
“宜侍這是說的什麼話,明明是你自己想要強闖我永寧殿,現在看不清路自己摔了,關我何事?再說,若是什麼飛禽走獸都往我這永寧殿闖,那我這還能住嗎?幹脆當個獸舍好了。”
趙媼眼裏就像是沁了毒,臉上皺紋聚起,更顯得猙獰可怖。“你!你等著,此事我必會告知貴人,讓貴人好好管教你這個有娘生沒娘養的東西。”
永寧收起笑容,麵無表情地看著趴在地上,醜態百出的趙宜侍,漫不經心地說,“你大可去告。便是你告到父皇那裏,我也要看看,到底是我踹了你事大,還是你個奴婢以下犯上,口出狂言死得更快。宜侍不妨好好思量思量,再做決斷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