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任憑二嬸如何罵我，這婚我也是要退的，我本就出身粗鄙鄉野，不在乎名聲掃地，這張家我是定然不會嫁的。”

龍依依對著杜芬芬伸出手，“二嬸，你把那一貫錢還我，不勞二嬸費心，我會親自去登張家的門，退了這親事。”

杜芬芬冷笑一聲，“大嫂教不好你，我們這些旁的親戚總得看顧著些，你生病燒壞了腦子，我這當長輩的怎麼能由著你胡來？”

“要錢定是沒有的，等著張家算好了良辰吉日，我們就是綁也得把你綁去！”

龍依依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既然如此，那就請德高望重的各族宗老來決斷。看這禮金，我該不該拿！”

杜芬芬眉稍一揚，“你這死丫頭，為了你一人的婚事，還要把全村人都請來不成？”

“我去。”

溫潤的嗓音從身後傳來，說話的人正是謝清辭。

龍依依與他對視一眼，從目光中互相看出了兩人之間的默契。

“等老族長來，孰是孰非自然能明辨得了。”

謝清辭彎唇一笑，拂袖離去。

杜芬芬正要去攔，卻被龍依依往前一步攔住了去路。

年輕人腳程快，這麼一攔的功夫，謝清辭已經出了院落。

“二嬸何必著急呢？不如坐下來吃盞茶。各族宗老最為德高望重，定不會平白誣蔑了二嬸。”

杜芬芬端起茶杯，剛抿了一口就呸呸吐了出來，他們這等窮苦人家哪裏買的起好茶，不過是年前有了大房那四十兩碎銀這才能買來嘗嘗鮮。

龍依依將她這番小動作和閃爍的眼神盡收眼底，嗤笑一聲卻不言語。

過了片刻，謝清辭匆匆趕來，身後跟著一個身強體壯的青年，龍依依認得他，此人名叫龍壯，是族長的侄子。

青年聲音嘹亮，在門外拱手沉聲：“二嬸、依小妹，龍奶奶，叔父有請你們到宗祠走一趟，各家長輩已經等在那了。”

杜芬芬雙手絞著衣角，深吸一口氣，強作鎮定。

她龍依依一個草包，能有多大的能耐？大不了她就無賴撒潑，拿分家做威脅，一個林秀蘭還能養活他們五個孩子不成？

有他們求自己的一天！杜芬芬翻了個白眼，這還沒等到對峙呢，自己可不能先慌了陣腳。

“請吧，二嬸。”龍依依欠欠身子，讓出了門口的路。

“哼。”杜芬芬冷哼一聲，趾高氣揚的出了門。

龍依依抬腳正要走，卻發現自己的衣袖被林秀蘭捏得緊緊的。

早年有龍秀才在外主持大局，任何事不需林秀蘭出麵，她不曾見過這樣的場麵。

龍依依知她心中擔憂，遂拍上林秀蘭的手，低聲安撫：“娘，沒事的，別擔心。”

眾人到了龍水村宗祠，各族宗老已經在堂中等好了。

老族長已是耄耋之年，須發皆白，一雙眼睛卻精神矍鑠的十分精明。他坐在堂中，雙手撐著拐杖，各家長輩依次在兩側排開坐好。

事關龍秀才的孤女，村裏沒有活兒在身的年輕人都來到了宗祠的院裏等著看熱鬧。

龍秀才是村裏唯一的教書先生，教導村裏孩子讀書寫字從不收錢，還收養了流落至龍水村的四個無家可歸的孩子，他的人品是大家都知曉的。

自龍秀才去世，母女二人過得生活是越來越差，反倒二房、三房家的生活越過越滋潤，明眼人都心知肚明這裏麵是怎麼一回事兒。

如今聽聞了龍依依要從二房媳婦拿要回一貫錢還給那張老爺退了這門婚事，紛紛前來看熱鬧。

想看這草包如何能鬥得過二房媳婦那般的人精，又要感歎上一句，龍家大女兒也算是頑石終究開了竅，為時不晚矣。

“叔父，人都到了。”龍壯把人帶到，恭恭敬敬對著族長鞠了一躬，走到他身後站好。

年邁族長咳了一聲，聲音不大，堂中人卻都有默契地靜了下來。

族長的聲音年邁又蒼老，透著股威嚴的低啞。

“龍家女兒，你先說，這一貫錢是怎麼一回事兒？”

龍依依上前一步，“族長爺爺，早先二嬸為我和鎮上的張地主訂下了婚事，收了一貫錢當做定親的禮錢，如今我覺得這樁婚事不妥，想從二嬸那拿回這一貫錢退給那張地主，二嬸卻不願意，這才來找族長爺爺為我主持個公道。”

杜芬芬麵上帶著笑，全然沒有一點嚴肅緊張的模樣，攬過龍依依的肩膀。

“麻煩各位鄉親走一趟了，我這侄女兒前些日子落水，燒壞了腦子。”

她垂下眸子，掃了龍依依一眼，落在她肩上的手緊了緊。

“不是依依你親口說的此生非張老爺不嫁的？怎麼轉眼又忘了呢？不是二嬸不給你這禮錢，是二嬸怕你一時犯了糊塗，誤了這樁好姻緣。”

眾人暗啐一口二房媳婦兒，豆蔻年華的閨女去當那五十多歲老地主的小妾，這叫哪門子的好姻緣？

龍依依肩上一沉，她垂下眸子，這是杜芬芬對她的警告，原主對待二嬸的態度可是又敬又怕，換做從前，她早就瑟縮著身子順從杜芬芬了。

可這幅殼子裏已經換了人，她不是原主，可以任旁人隨意拿捏。

龍依依往前一步，目不斜視，字正腔圓地反問：“二嬸怎知我不是從前被人哄騙蒙蔽，落水後幡然醒悟了呢？”

眾人皆知，龍依依的婚事是二房媳婦兒給定下的。

此話一出，就如同戳破了一層窗戶紙，把龍家老太太和二房媳婦哄騙著大房獨女給人家做小兒的事兒擺在了大家的麵前。

一些不了解事情緣由的村裏人也恍然大悟，人群中當即有人義憤填膺。

“二房家的這事兒辦的可是喪良心！”

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杜芬芬臉上掛不住，氣得臉漲紅，橫著眉毛扭頭罵。

“你個無賴知個甚？”

隨即又三步並做兩步繞至龍依依麵前，指著鼻子破口大罵。

“當初是你要死要活非得進張家的門！你親娘一心隻向著外人，根本不管事兒，是我厚著臉皮去張家給你求得好姻緣，到頭來你個死丫頭竟反咬我一口，真真是個白眼狼！”

“住口！”老族長厲聲嗬止。

“叫你們來祖宗祠堂是來分辨是非的，這可不是你可以隨意撒潑的地兒！”

老族長一揮手，龍壯得了話兒，高高壯壯的往那一站，就是平時一貫蠻橫的杜芬芬不敢多說一句。

老族長緩緩開口：“依依她娘，你也同意這閨女退了這門婚事？”

林秀蘭一直站在角落，見到二人起了爭執心急如焚卻說不上話，被老族長這麼忽然一問，霎時間慌了神兒。

“阿娘，老族長問您話。”謝清辭從旁輕聲提醒。

林秀蘭這才回過神兒，沉下一口氣。

“對，我不願依依去給張老爺做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