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喬家這位老太太姓李。

丈夫死的早，她又當爹又當媽拉扯三個兒女，從年輕起作風就十分潑辣。

這附近，都知道李寡婦不好惹。

別人撒潑頂多是衝著仇家罵街耍無賴，李寡婦那是真敢豁出命去搞人家。

現在李老太年歲大了，脾氣有所收斂。

可真發起火來，一般人是兜不住。

打從傍晚知道這件事，李老太臉色就沒鬆快過。

她指著喬書榮罵：“你個狗東西，那幾年我還當你本本分分的在你姨媽家幹活，原來你是跑出去胡搞了！你可真能耐啊你，背著全家人在農村弄出個私生女！”

“不嫌丟人現眼的，這麼大的事兒，十多年不見你提，到人家找上門來才吱聲，你個混賬王八蛋，你丟死喬家的人了！”

“你對的起你死去的爸，啊？我要是你，找塊磚頭一頭碰死去得了，別活人了！”

喬書榮神色訕然，坐在對麵聽訓。

他長的是人高馬大，國字臉，五官端正，一副忠厚老實的麵相。

他麵部最突出的特點是厚厚的嘴唇，襯得他有些老實木訥，斷然不是巧言令色那號人。

實際上他卻，一點也不老實木訥。

相反他口才不錯，平時總是一副溫和的笑臉，從不咄咄逼人，很懂得如何和人打交道。

大院兒鄰居們對他的評價都讚不絕口：大孝子、勤快、本分、好脾氣、對媳婦體貼，對朋友義氣，有原則，做事守規矩不耍賴，總而言之就是三個字：靠得住。

他在廠裏也是有口皆碑，是出了名的勤快人和上進青年，每年的先進個人都有他。

技術上更是沒話說，才三十六歲就升了六級工，每月拿著七十三塊錢的高工資。

喬書榮對李老太一向百依百順，挨罵也不還嘴。

等老太太罵完了，才緩聲兒解釋：“媽，您消消氣，不是我有意瞞著，我確實不知道她懷了孩子，但凡我知道，也不會這麼些年不管不問。”

喬老太瞧他那一副正直偉岸的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

“你這意思是，你當初要知道有這麼個私生女，還得把她接回來供養著是吧？”

“旁人都說你是老好人，要我說，你是最自私的，你配當爹啊你？你忘了你自己還有一雙兒女要吃飯，你自個兒辦的缺德事兒，拖著全家給你擦屁股你心安理得嗎？”

喬書榮緘默著，對老太太的指責，並不爭辯。

他媳婦吳芳姿咳了一咳，輕聲說：“媽，您先消消氣，那天接了廠裏的通知，書榮回來就和我解釋了，他真的跟那個女人沒什麼，這麼些年別人不知道，您還不知道書榮的為人嗎？他對男女關係向來潔身自好，您想想看，他們廠那麼多女工，您哪時候聽說他有那些個不正經的傳聞？當年那事......書榮，你就和媽他們說說當年的遭遇吧。”

她身形單薄小巧，人長得斯文秀氣。

聲音更是細聲細氣，哪怕遇到天大的急事，語調也不急不緩的。

喬書榮垂眼道：“都是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了，我對她從頭到尾就沒動過半點歪心思，沒什麼好提的。”

話音剛落，坐在對麵的老二喬書華就挑眉了：“不是，大哥你這話可就有點矛盾啊，沒動歪心思，你怎麼解釋她懷了你的孩子？如果你對她沒那個念頭，任她怎麼算計你，也不至於碰人家吧？難不成這孩子不是你的，她訛你的？”

喬書榮攥了攥拳頭，卻仍是沒替自己辯解，隻是壓抑地說：“你說的沒錯，我是碰了她，這件事我有責任。”

“書榮。”吳芳姿再也無法忍受，丈夫的不爭不辨。

她幽怨地說：“這事兒明明是有隱情的，你不要把所有的責任一股腦往自己身上扛，當著全家人的麵兒，為什麼不能把話敞開說呢？”

她抿抿嘴，無奈地歎氣：“書榮不願意說，還是我來說吧。”

全家人緊盯吳芳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