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常嬤嬤還是那樣，一緊張就忍不住結巴。

蘇安禾開門時，她正將一床半新不新的棉被裹在倩碧身上。

倩碧縮在牆角，渾身抖如篩糠，看見蘇安禾，卻強撐著伏地哭道：“王妃，倩碧知錯了......”

隻說了這一句，她便再無他話。

倩碧的聲音因為冷而顫得不成樣子，可蘇安禾還是聽出了她語氣裏的深切悔意。

之前攔住雲肅，就是不想她因為自己而喪命，現在大半夜的，她身上又有傷，若是放任她在這門口不管，隻怕明日早晨起來，蘇安禾的門前就會多一座真·雪人。

於是她凝眉冷聲道：“不想凍死的話就進來。”

說罷轉身進了屋，任由大門敞開在兩人麵前。

倩碧滿眼迷茫地看了看常嬤嬤。

常嬤嬤則是由衷地笑道：“看看，我說什麼的？王妃最是心善，你快進去吧！”

倩碧猶豫著不敢進，常嬤嬤便一把將她拎起來推了進去，隨後帶上弗如閣的院門離開了。

蘇安禾進屋後直接鑽回了被窩。

這麼冷的深更半夜，有什麼事能比睡覺更重要？

倩碧在屋門口站了許久，久到她的雙腿都麻了，也沒等到蘇安禾跟她說一句話。

屋裏燃著碳，跟外麵完全是一個天一個地，她身子暖了，心也活了過來。

然而當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想主動開口時，卻聽到了蘇安禾淺淺的呼嚕聲。

倩碧有些錯愕，但更多的是放鬆。

她不敢靠近蘇安禾，隻緩緩靠著牆滑了下去，蜷在地上合衣而眠。

第二日清晨，蘇安禾醒來看見倩碧縮在門口的地上，心裏對她的嫌惡稍稍少了些。

昨夜把她放進屋，除了不想讓她凍死之外，也是想試探試探她。

若是她不知悔改，仍舊想加害自己，那她也不介意像對吳嬤嬤那樣，親手送她上路。

但若是她懂得了安分守己的道理，這便可以算是自己給她的一絲機會，一絲能讓她繼續活下去的機會。

以現在的情況來看，她給的這個機會，倩碧姑且算是抓住了。

蘇安禾下了床，倩碧聽見動靜也趕忙從地上爬了起來。

“王妃。”

蘇安禾嗯了一聲，“去看看送早飯的人來了沒有。”

雖然她並不信任倩碧，但倩碧現在已經算是她的人了，不用白不用。

況且忍冬還沒醒，許多雜事還是需要人來做的。

經過昨日的石子湯事件，弗如閣各項用度減半的懲罰，似乎是默認解除了。

夥房一大早就給蘇安禾送來了豐盛的早飯，各種該有的零食點心也都沒少。

蘇安禾有吃有用，也就不再想著翻牆出去變賣東西。

一連過了好幾日風平浪靜的日子，倒讓她覺得很有些不習慣。

忍冬前兩日也醒了，雖然傷還沒好全，但已經可以下地行走，穿衣吃飯也能自己動手，十分省事。

她不知道倩碧之前做了什麼事，隻當她是蘇安禾新收的婢女，見她默不作聲地忙裏忙外，對她的態度便十分和善。

蘇安禾覺得這樣挺好。

大家和和氣氣的，總比互相看不順眼互相使絆子來得強。

忍冬也聰明，看她對倩碧冷淡疏離，便知道許多事不必與倩碧細說。

弗如閣內就這樣維持著微妙的平衡。

這日，常嬤嬤照例來給蘇安禾送熱水，無意中提起雲肅為了追查怡妃弟弟遇刺的凶手，昨天一整夜都沒有回府。

蘇安禾閑了這幾日，早就想出去活動活動了。

此時聽到這個消息，便再也按耐不住。

雲肅整晚未歸，說明他的追查已經進入了緊要的關頭，一時半會兒應該不會回來。

她叫來忍冬，吩咐她好生應對府裏的人，若是有人找她，不用客氣，全部回絕便是。

忍冬一心為主，自然是蘇安禾怎麼說，她就怎麼做，其他的，她不想問，也不必問。

至於倩碧......

這幾日常嬤嬤經常偷偷給她送藥，她的臉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在常嬤嬤的提醒下，她也十分安分。

自從忍冬醒來之後，她便主動退出了蘇安禾的寢室，承擔起了外間灑掃的活計。

沒有蘇安禾的命令，她不會擅自靠近。

所以隻要忍冬在，蘇安禾便不用擔心自己偷跑出去的事被府裏其他人知曉。

安頓好後，蘇安禾拾掇拾掇，故技重施翻牆而出。

上次出來，是為了解決生理需求，這一次，她卻打算回家去看看。

蘇家並不是京城土著，蘇安禾也是因為雲肅封了王，才跟著他搬了來。

而自從搬到京城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自己的家人。

好在蘇家所在的威縣離京城並不算太遠，若是坐馬車，估計要花三四個時辰，騎馬的話，則是半日就能到。

蘇安禾想了想，果斷選擇了後者。

她雖然沒騎過馬，但對其他騎乘的載具卻十分精通，想來方法應該不會差得太多。

事實也證明蘇安禾的確很有天賦，不過在馬夫的牽引下略熟悉了一會兒，她便可以自如地控製馬兒疾緩起停了。

律法規定在城裏不能疾馳，出了城門後才能肆意馳騁。

蘇安禾第一次騎馬，疾風勁雪擦臉而過她卻不覺得冷，隻覺得視野開闊、胸腔舒展，渾身上下都暢快極了。

天寒地凍，她越遠離京城，路上的行人就越少，她的馬也越跑越快。

一直跑出了四五十裏，她才稍稍放慢了速度。

倒不是覺得累了，而是風雪驟然加大，導致視線受阻，蘇安禾不得不減速以辨認方向。

然而當她定睛往遠處看時，卻發現在這漫天飛雪的官道前方，突然出現了一個黑點。

那黑點速度奇快，不過三五息的時間，就擴展成一隊陣型緊密的兵馬，迎麵往蘇安禾的方向衝來。

“戰王車馬，閑人速速避讓！”

戰王？

雲肅？

不會這麼巧吧......

蘇安禾心裏一陣哀嚎，連忙驅著馬退至路邊。

她盡量縮著脖子，祈禱著風雪夠大，雲肅不會發現她。

可那隊人馬眨眼就從她麵前疾馳而過，沒有絲毫地停留。

蘇安禾輕輕呼出一口氣，扭頭往他們身後看去。

十幾個士兵騎著馬圍成一圈，將中間的一輛馬車護得嚴嚴實實。

不過在這些騎馬的人中，她並沒有看到雲肅的身影。

寒風肆虐，那厚重的馬車簾子承受不住，被吹得來回搖擺不定。

蘇安禾不經意地順著簾縫往裏瞟了一眼，頓時吃了一驚：

雲肅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