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這些豬肉你打算怎麼處理？”男人紅著耳尖故意岔開話題。

“你幫我分割成一斤一斤的，我明天一早背到集市上去賣？”她早就打算好了，這麼多豬肉肯定吃不完，不如換些錢、糧票拿在手裏實在。

錢這東西任何時候都是一個人大聲說話的底氣。

原身一直將過上好日子的想法寄托在另一個男人身上，可是靠山山會倒、靠樹樹會倒，至於男人就更靠不住了，不僅會跑，而且會倒。

“集市？”

柳翠翠點點頭，現在一切東西都是國營的，禁止私下裏做交易。可是好多地方還有不少以物易物的自由市場，一般是偷偷進行的。

有人拿粗麵糧票來換細麵、有人拿錢買雞蛋，鍋碗瓢盆、針頭線腦、鐵鍬鋤頭在自由市場都能搞到。

這幾個小豬仔是一個老大爺瞞著自己在農業站工作的兒子偷出來的，就是為了給孫子換肉吃。

稍微一解釋，方東鐸就明白了，這女人是在搞投機倒把。

他指了指牆壁上一層層厚厚玉米秸稈，問：“這是做什麼的？”

“隔音，要不豬叫喚的聲音太大，容易被聽到。”

怪不得剛剛就算是站在門口，也聽不到豬叫的聲音，這女人比他想象中的聰明一點。

“一會殺豬的聲音會不會特別大，我要不先給下點迷藥。”她說著從口袋裏掏出來一個紙包。

自己養豬就差這麼最後一哆嗦了，可不能出意外，萬一殺豬的聲音太大，驚醒了別人，那她就玩完了。

不過這藥對豬有用，不知道對人有沒有副作用，萬一別人吃了她的豬肉出了什麼岔子，她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方東鐸好似猜出了她的想法，沉聲說：“我殺豬沒聲。”順手將女人手裏的藥包揣進兜裏。

鑄造廠就相當於一個自給自足的小社會，養豬、殺豬、磨豆腐、做肥皂，沒有他不會的事情。

巧的是前廠長心臟不好，聽不得尖銳的聲音，於是“無息殺豬”也成為方東鐸的拿手活，沒想到這輩子還能用上。

“你先回去睡吧。這裏交給我好了。”說這話倒不是他憐香惜玉，而是殺豬的場麵太過血腥，萬一她尖叫起來，驚醒鄰居，他倆都沒好果子吃。

“我可以幫你打打下手。”柳翠翠不好意思讓方東鐸一個人忙活，自己呼呼大睡。

“你不在這就是最好的幫忙了。”他冷聲說。

柳翠翠低聲應了一聲，就出去了，趴在堂屋的桌子上等。

迷迷糊糊中，有人拍她的肩膀，在她耳邊說：“好了。”

她一個激靈站了起來，就看到一條條均勻分割的豬肉，堆成了一座小小的肉山，戰場也打掃的很幹淨，麵盆裏兩盆豬血，已經凝結成塊了，還冒著熱氣。

“這些你背到市場上去賣，現在剛好是冬天，鮮肉能放，你可以多去趕幾趟集市，這四條豬腿，可以做成煙熏火腿。到時候你拿到縣城飯店賣了，能賣不少錢。”男人音色平穩，聲音低醇，計劃的很是妥帖。

方東鐸隻感覺臉上一涼。女人微涼的指腹輕輕貼在他的側臉上，微微用力揉搓著。他完全忘記自己剛剛說了什麼，也不記得接下來要說什麼。

他低頭斂眸望著女人纖細的腰身，都說男人手臂的長度等於女人的腰圍，他有想試一試的衝動。

“好了，剛剛血都濺到臉上了，現在幹淨了。”柳翠翠拍了拍手說

“你怎麼什麼都會呀？”她打心眼裏發出感歎。

柳翠翠覺得方東鐸這個人簡直就是個機器貓，好似無所不能。她想起一句台詞：“你究竟還有多少驚喜是朕不知道的。”

“以前在鑄造廠的時候，學的。”說到鑄造廠的時候方東鐸眸子暗了一瞬。

“好男兒誌在四方嘛，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她語氣輕快，實則心裏慌亂的一批，在心裏暗暗罵自己：真的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是原身的栽贓陷害，讓這男人背上流氓犯的罪名，現在還跛腳，方東鐸肯定恨死她了。

他殺那麼在壯實的豬都能無聲無息，弄死她不是跟捏死一直螞蟻一樣。

“我今天去買些做煙熏火腿用的材料，晚上過來幫你把豬腿給熏一下。”幫人幫到底，這是方東鐸的原則。

什麼明天晚上還要來？柳翠翠心裏對方東鐸這個人是本能地害怕。

柳翠翠扯了個謊“豬腿肉有人提前跟我預定好了，你幫我切成兩斤一塊的吧。那人預定了兩條。”

她頓了頓接著說：“剩下的兩條你帶回去吧。”畢竟人家忙活了一晚上，不給點酬勞說不過去，而且她答應過方東雯的讓她頓頓都能吃上肉的。

男人的動作很幹脆利落，熟練地將肉從骨頭上給剃下來，動作專注認真，仿佛手下的不是一坨生豬肉而是一件藝術品。

骨節分明的手握著閃著寒光匕首，行雲流水間，一根粗壯的豬腿，被完美切割成形狀大小相差無幾的肉塊。

柳翠翠不覺得看呆了，煤油燈照在男人俊逸的側臉上，淩厲的眉峰、深邃烏黑的眸子，挺拔的鼻梁，微微揚起的唇角。

動作的原因，大臂肌肉微微繃起，將深藍色的上衣撐出起伏的弧度，柳翠翠不禁腦補衣服的料子之下那緊實肌肉的觸感，想著想著羞紅了臉。

分割好豬肉，方東鐸放下手裏的刀，就看到柳翠翠低著頭，尖尖的下巴，都快要碰到鼓囊囊的胸脯，柳翠翠招男人喜歡，那勾人的臉，是一方麵，另一方麵就是她的身材。

她的身材算不上纖瘦，可肉都很會長，該有肉的地方肉呼呼的，不該有肉的地方沒有一絲贅肉。

“都處理好了，我先回去了。”他拿過砧板旁邊的拐杖，聲音喑啞了幾分。

“等下，你的豬腿沒拿。”柳翠翠隔著籬笆輕聲喊他，可是男人跛著腳走的飛快，像是後麵有鬼在追他一樣。

柳翠翠將豬肉整理好，撞進背簍裏，往十裏地之外的集市趕過去。

天還沒完全亮，大廣播裏傳來生產隊隊長洪亮的聲音：“接到隊員舉報，有部分隊員在家裏偷偷養豬，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一經發現，絕不姑息。希望聽到廣播之後，三天之內過來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