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古代的重農抑商可不是口頭說說，對商人的衣著、宅子的規格等等，都是有著明確規定的。

眼前的中年男人雖穿得的是粗布衣衫，但身上那一股氣度，可見絕不是普通百姓。

“這位就是聚仙樓掌櫃的吧，在下楊曲，見過掌櫃的，不知掌櫃的名諱？”楊曲道。

掌櫃的同以抱拳回禮，道：“好說，在下姓全名福，見過楊大人。”

楊曲微微挑眉，楊大人？

因為不用去度支司了，那一身官服早就洗幹淨收了起來，眼下他身上穿著都不過是尋常百姓的衣服，身上也無什麼可透露他是官員的特征。

自己一向低調得很，朱元璋那邊必然不可能泄露自己的消息，而自己表麵上的官職也隻是度支司員外郎。

區區從七品，在這五品多如狗，四品滿地走的應天，應該不會有人注意才是。

這家夥，怎麼知道喊自己大人？

楊曲心頭閃過疑惑，麵上卻沒有表現出分毫，露出了恰到好處的熱情：“全掌櫃不必客氣，請進。”

將全福引到會客的客廳，讓王基沏了茶水，端上來。

“全掌櫃，不知今日到訪，所謂何事？”楊曲道。

全福微微弓著身子，有些卑微，道：“楊大人，小的是來找大人談一樁生意的。”

楊曲輕輕吹拂著茶葉，道：“是為了白糖而來吧。”

全福頓時露出笑意：“正是。”

“楊大人或許還不知，前段時間尊大人所售之白糖，八成都被聚仙樓所收購。”

“楊家的白糖品質之好，著實罕見，昨日偶聽聞尊大人說起，以後這白糖生意，他就不做了，甚為遺憾。”

“敢問楊大人，這白糖生意做得好好的，為何突然就不做了，是利潤太低？”

楊曲淡然的喝著茶，要說利潤，白糖生意絕對是比做布匹生意賺錢的。

但不管是楊曲還是楊父，都不想把白糖生意作大。

為何？因為白糖，在這個時代到底算是一種奢侈品，奢侈品的上遊商家，必然是有權有勢。

向他們現在這樣，一天出個百來斤白糖，倒是沒事，人家壓根就懶得理你。

可一旦生意做大，難免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布匹生意就完全不一樣了，因為布匹生意的利潤終歸有限，而且是硬性需求，市場足夠大，有他們參一腳也無所謂，不會有人在意的。

白糖就不一樣了，市場有限，楊家若是參一腳，必然會招來同行的記恨，且能做白糖生意的，背景都不會簡單。

眼下的楊家根基太淺，不說遠了，就說這聚仙樓，都能輕鬆拿捏楊家。

那可是聚仙樓啊，應天僅有的幾家大酒樓，要說背後沒點關係，那絕對不可能，這掌櫃全福無非是推出來的一個代言人罷了。

雖然楊曲能見到朱元璋，但就朱元璋那個脾氣，第一討厭的就是貪官，第二討厭的就是奸商，若是出了這種事情找他撐腰，朱元璋沒把他罵個狗血淋頭都算是好的了。

眼下聚仙樓來找他談，或許就是因為查到了自己度支司員外郎的身份，沒有直接來硬的，先賣個好。

官職再小，那好歹也是個官，更何況還是因為“工作出色”，剛得到過皇帝召見的官兒。

估計是聚仙樓舍不得他們這品質好又便宜的白糖，所以特意來問問，說不定還想把配方買到手。

想通了這些，楊曲就淡定不少，道：“楊家不過隻是一普通人家，之前賣白糖也隻是為了應急而已，最開始本就沒有打算長久做下去。”

全福聽到這話，頓時麵露可惜之色：“如此......真是甚為遺憾。”

“不瞞楊大人，楊家所出白糖晶瑩剔透，且沒有雜味，近來聚仙樓因為這白糖，生意可是好了不少，若楊家就這麼放棄，實在是太可惜了。”

“既然楊家無意再做下去，那不如......”

“將這白糖配方，賣於聚仙樓？”

楊曲微微一笑，這全福倒也算實在，沒有拐外抹角。

做出一番思考的樣子，而後楊曲才開口：“如此......也不是不能考慮，不過這價格嘛，可不便宜。”

全福一拍胸脯，大氣道：“楊大人隻管開口！”

看他那底氣十足的樣子，想必是來之前，那背後之人已經給他交過底了。

如此，楊曲也不繞彎了，直接伸出三根手指：“三千兩，必須要真金白銀，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除了真金白銀，那隻有寶鈔了，隻是寶鈔已經貶值，而且還在不停貶值，收寶鈔，著實是虧大了。

但朝廷又規定不能拒收寶鈔，所以楊曲又不能直接說，反正全福肯定是能明白的。

全福當然明白，隻是這個價格，讓他有些為難。

正如楊曲所料，他來之前，背後的老板是交過底的，但也隻是一千兩以內。

楊曲這開口就是三千兩，倒真是讓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沉默稍許，全福這才開口道：“楊大人，恕我直言，一斤白糖的利潤也不過二十文左右，你開口就是三千兩，我們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本。”

這話倒是沒有胡說，現如今世麵上的白糖價格約莫在五十文一斤左右，每斤白糖的成本也差不多是在二三十文左右。

但楊曲這不一樣啊，以黃泥水淋糖法做出來的白糖，品質極好，賣個七十文完全沒有問題。

至於成本，以最便宜的黑糖作為原料，黑糖不過才八文錢一斤，再加上其他的成本，十五文頂天了。

這中間可是足五十五文的利潤，再則應天好甜口，每天白糖的消耗量何其大，以聚仙樓的體量，三千兩銀子，絕對不出一年時間就能回本的。

全福這麼說，倒不是想借機壓價，他隻是不清楚其中成本利潤而已。

所以楊曲也沒有生氣，隻是把製作白糖的成本和利潤一一闡明。

聽得全福瞪大了雙眼。

“楊大人，此事當真？！”

一斤頂級品質的白糖，成本才十五文一斤，全福聽得都跟做夢一樣！

楊曲隻是淡淡笑道：“全掌櫃，你覺得我有騙你的必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