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混淆是非

旅遊季，人山人海。

學生完成了一個遊戲電極項目，在一個景區內，邀請我現場觀摩。觀摩當天我有事沒去，趁著休假自己悄悄來看一眼。

畢竟是我學生做的項目，自豪感滿滿。

隻是今天的人有點多，看著特別頭疼。

沒辦法，我隻能拿出手機刷學術論文，一邊看一邊龜速往前走。

忽然兩個人直接走過來，因為我一直在刷手機，和前麵的人有點距離，大約40cm左右，所以她們直接站進來。

插隊？

真是沒有公德，我有點不高興，放下手機扶了扶眼鏡，“您好，請排隊，不要插隊。大家都在這排著呢，你們插隊是對其他人的不公平。”

插 進隊伍裏是兩個人，一個滿頭白發，看起來大約6、70歲；另外一個戴著眼鏡，梯形臉，臉頰的肉鬆鬆垮垮，她板著臉，假裝沒聽到我說的話。

她們無視了我的話，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我聽到身後有人小聲腹誹，但並沒有阻止她們。

“二位，請排隊。”我提高音量又說了一句。

“你吼什麼吼！”戴眼鏡的年輕女人忽然提高音量尖聲吼道。

我怔了一下，難道這就是所謂的“你吼我”麼。

剛剛我說話很客氣，雖然她們沒素質，但我該提醒提醒，並沒有罵人，和顏悅色。

可到了戴眼鏡的年輕女人這裏，就變成了我吼她。

真是蠻不講理。

我無可奈何的扶了扶眼鏡，可就是這麼個動作，戴眼鏡的年輕女人更加激動。

“你動手？你憑什麼動手！！”戴眼鏡的年輕女人厲聲說道。

？？？

無數問號在我頭頂冒出來。

“你不要動手好不好！”

“你憑什麼拉我！”

“我跟你講，你這種衣冠禽 獸我見多了！”

戴眼鏡的年輕女人很氣憤的對著我吼道。

她鬆鬆垮垮的臉上的神情已經變得猙獰，跟川劇變臉一樣。隻一瞬間，她就變身，滿滿凶狠，餓狼一般。

我基本從來沒和人吵過架，所以麵對戴眼鏡的年輕女人子虛烏有的指責，我無言以對。

這也太不講理了吧，我有些茫然。

“你幹什麼！”白發的老年女人揮手打在我胳膊上。

“你憑什麼拉我！”戴眼鏡的年輕女人繼續重複剛剛的那句話。

她們兩個的情緒開始激動，好像我做了什麼萬惡不赦的事情。

“你憑什麼拉我！”戴眼鏡的年輕女人貼過來，又一次厲聲問道。

她的口水幾乎噴到我臉上。

幸好我戴著口罩，要不然我估計我會被惡心死。

“你打呀！”白發的老年女人也在一邊吼道。

不知不覺，我已經在她們的“描述”中變成了要動手打人的人，周圍的遊客們在看熱鬧，已經有好事者拿出手機開始錄像。

真是很無語。

戴眼鏡的年輕女人舉起手，用左手食指指著我的鼻子再一次問道，“你說，你憑什麼拉我！！”

“女士，你插隊了。”我小聲的辯駁道。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她們一頓胡攪蠻纏，把我這個當事人都弄愣了，恍惚中以為是我做錯了事。

麵對著戴眼鏡的年輕女人指鼻痛斥，

麵對著噴濺出來的口水，

麵對著白發蒼蒼的老太太在一邊混淆黑白，把我變成打人的人，

我向後退了半步，想要離她們遠一點，省得口水再噴到我臉上。

“你以為你是個男的我就怕你麼？”戴眼鏡的年輕女人情緒更加激動，我退後半步，她就往前踏近半步，可話語已經把矛盾從插隊轉移到打人，再到男女矛盾。

這腦回路真是清奇，我都懷疑她們做過海馬旁回手術。

事情很簡單，她們插隊了。

但在她們的吼叫下，不知什麼時候變成我一個堂堂七尺男兒恃強淩弱，欺負兩個女人。

一刹那，我有些恍惚。

這種顛倒黑白的功夫的確深厚，不知不覺間就把一個毫不講道理的事情變成另外一番模樣。

難道說這就是傳說中的打拳？

我堂堂一個博士生導師，竟然被拳給打了！

還記得前幾天美國的一個健身房裏一個女人被杠鈴壓住起不來，結果周圍沒人看她哪怕一眼，生怕被冤枉。

甚至有盲人也被汙蔑，弄的其他人敢怒不敢言。

沒辦法，國外的這股妖風吹進國內，烏煙瘴氣的。

昨天，某家寺廟裏一個白衣女人倒地，也一樣根本沒人敢去看看到底是什麼情況。

估計所有人都怕，怕遇到眼前戴眼鏡的年輕女人這種混淆是非的人吧。

一直在象牙塔裏的我更是想不懂，有些迷茫。

我胸中有無數的道理可以講，可嘴很笨，根本不知道說什麼。

戴眼鏡的年輕女人情緒越來越激動，或許她真的把自己代入進自己勾勒的場景裏。

她轉身，又瞬間轉回來，要是用醫學描述，戴眼鏡的年輕女人已經開始煩躁不安。

“你特麼就喘氣不過腳。”

！！！

喘氣不過腳？

這是哪裏的方言？！

雖然我不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但我很清楚她已經暴走，開始破口大罵。

“我告訴你，我最恨你這種欺軟怕硬的！”

戴眼鏡的年輕女人的手揮舞著，口水四濺。

她又給我加了一個“罪名”——欺軟怕硬。她這話還是基於女性是弱者的角度說的，意思是換一個膀大腰圓的彪形大漢的話，我肯定不會說話。

可事實真相是她們插隊！

難道插隊還有理了麼？

我每每想要反駁，都會被她們連珠炮一樣的話給懟回去，她們的做法針對老實人來講很奏效。

真是憋氣，我心中的怒火被點燃。

插隊這種沒有公德心的事情被她們輪番說了一遍，最後變成我欺軟怕硬，看她們倆是老弱女子，所以才製止。

開玩笑！

戴眼鏡的年輕女人發泄完情緒往轉身往前走，跟上前麵的隊伍。

而白發蒼蒼的老年女人走過來，翻著白眼，滿臉猙獰凶惡的揮舞手臂，說著我聽不懂的話。

看她的意思，應該說的不是什麼好話，甚至我懷疑如果要是有可能的話，她會把我碎屍萬段。

身邊一個遊客笑的合不攏嘴，不知不覺，我已經變成了一個笑話。

白發蒼蒼的老年女人說完，給了我一個惡狠狠的白眼後，戴眼鏡的年輕女人又回頭，指著我鼻子，“你不要以為你可以動手了，我告訴你。”

撓頭，這都什麼跟什麼。

她們倆罵完我後就大大方方的站到我前麵，一切都光明正大，仿佛我才是罪魁禍首，而且已經被道德譴責。

不對啊！

我怔了一下後才反應過來。

我才是占理的那一方，剛剛兩人如同暴風驟雨一般的痛罵把我給罵暈了。

緩了緩神，我平和的說道，“你現在不是插隊了嗎，這種事事實吧。”

事實就擺在眼前，我期待著她們被事實打臉，認清真相。雖然我也知道她們絕對不會給我賠禮道歉，但閉嘴總行吧。

作為一名知識分子，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我相信人世間是有道理的。

可是，我又錯了。

戴眼鏡的年輕女人指著隔壁排隊的人群說，“這裏是連卡通道，我們是從旁邊的隊平移過來的。”

原來是排錯了隊不想再排隊，於是就直接插隊！我一下子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戴眼鏡的年輕女人說完後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要是這麼說的話就把她自己置於不利的位置。

此時，戴眼鏡的年輕女人的表情很生動，她意識到不應該這麼說話。於是，講道理的解釋便戛然而止。

看樣子，她的腦子是清楚的，絕對不會說對自己沒有好處的話。

至於事實真相，誰管！

戴眼鏡的年輕女人隨即不再說什麼連卡通道，而又開始重申，“你憑什麼打人！”

“你別以為你是個男人就能打人！”

這時候有安保人員走過來，想要勸一下。

戴眼鏡的年輕女人見人越來越多，無數目光看向這裏，她愈發激動，鬆鬆垮垮的臉上浮現出一層紅暈，好像是被欺負了之後的那種委屈的表情。

“他動手拉人就不對！”

“他緊緊拉我！”

戴眼鏡的年輕女人和老太太跟周圍的人“控訴”著我剛剛的罪行。

保安和周圍的遊客們勸說下，戴眼鏡的年輕女人和白發蒼蒼的老年人安安穩穩的站在我前麵，她們還不滿足，依舊在嘮叨著、在辱罵著。

我知道，無論如何，我都已經輸了。

不說吵不吵架，也不說挨不挨罵，她們順理成章的站到我麵前，插隊已經成功。

至於保安根本不理會誰對誰錯，本身保安也沒有執法權，隻是和稀泥。

我心裏憋著無數的火氣。

戴眼鏡的年輕女人占了便宜，要進遊樂場的時候回頭指著我，得意的說道，“我要告訴你，我不是那種好惹的人！”

“......”

得了便宜還賣乖，我看著一老一少兩個人醜陋的嘴臉，嘴裏小聲說著插隊之類的話，但卻沒人能聽到。

現在已經沒人在意是不是插隊，保安隻想讓她們安靜點，別鬧出大簍子。

難怪最近這些年有按鬧分配的說法，原來鬧一鬧真的能得到好處。

一件沒有公德心的事情被鬧一下，就變成了理所應當。

社會風氣就是這麼一點點被敗壞的。

“好了好了好了。”保安把我們分開，充當和事佬。

“你還不知道我們是好人嗎！”

雖然我看不見那兩個人，可聲嘶力竭的吼叫聲隔著保安傳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