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從沒參加過古代的宴會,該穿什麼,做什麼,怎麼行禮說話,全都不知道。
況且自己剛從薛家村來,衣裳首飾都沒有,心中十分忐忑。
翻來覆去思索了一夜,還是決定就穿剛做的衣裳,也不戴什麼首飾。
薛富給她的首飾,她當做家底了,不會輕易露富。
反正自己就是山村出來的,讓笑話就笑話吧!
中秋當天晚上,薛富領著芸娘兩個和孩子來到了大將軍府,薛富直接去了前院,芸娘領著孩子忐忑地去後院。
轉過屏風隻見地上左右兩排矮桌,李二嫂帶著二娃坐在左邊第三桌。
芸娘趕緊過去,李二嫂指著右手邊的桌子,讓芸娘領孩子坐那。
芸娘悄聲問:“嫂子,這將軍府可有什麼規矩?我這頭回來,心裏不踏實!”
李二嫂見她惶恐,輕鬆道:“莫怕,每年中秋將軍夫人都設宴,一是慶祝中秋,二是慰勞咱們辛苦。將軍夫人脾氣甚好,不會為難你的。你隻管看好孩子吃吧,今日都是難得一見的吃食。”
芸娘安下心,又見張家大嫂,喬三嫂,清菡,和英子陸續到了,有熟人在她心裏更放鬆了,大家聊著天,看孩子們玩耍。
這時那天攔她路的常家媳婦也到了,她不與芸娘她們坐一處,隻笑著看了芸娘一眼。
芸娘心中別扭,不願同她說話,扭頭不看她。
等了好長時間,將軍夫人終於來了。
到底是將軍夫人,麵如滿月,頭梳簪花髻,插著繁複的金釵步搖,身著藕色短襦石榴長裙,腕上戴著鑲金白玉環。
身後跟著兩列衣著統一的婢女,緩緩地走到主位。
芸娘看著將軍夫人心裏就想起念書時背的一句詩:“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又在心裏換算了一下她身上的首飾夠芸娘一家吃多少頓飯,更覺得將軍夫人奢侈。
將軍夫人坐定,吩咐身旁立著的婢女開宴。
又端起酒杯:“各位不用拘禮,將士們前線廝殺,保家衛國,可若沒有咱們照顧好一家老小,怎能軍心穩固,一心上陣殺敵?今日權當犒賞自己。”
在座的婦人默契地舉杯感謝,芸娘依樣舉杯,心想:都是上陣殺敵,你們錦衣玉食,我們粗茶淡飯,更不要說窮苦的百姓,流離失所。
她第一次心中不忿,同樣的生命,就因為托生的人家不同,境遇就天差地別。
想著想著,突然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芸娘抬頭。
原來是將軍夫人沒見過她,張家嫂子給將軍夫人回話:“這是薛副將的媳婦,芸娘。”
將軍夫人舉杯,對芸娘道:“薛副將深得將軍倚重,娘子辛苦了!”
芸娘邊舉杯邊看向李二嫂,李二嫂示意她謝將軍夫人。
她舉杯站起來,邊敬將軍夫人邊說:“謝夫人。”
心想這古代禮教森嚴,言多必失,還是少和這將軍夫人說話吧。
假裝喝了一口,就坐下來了。
本以為沒她的事了,常家媳婦偏偏不放過她大聲對將軍夫人說:“夫人您瞧,薛副將家的娘子可是賢惠?”
將軍夫人詫異:“常家娘子如何看出啊?”
常家媳婦笑道:“咱們心中感激夫人賜宴,自是把最好的衣衫穿上,最好的首飾帶上,來見夫人。這薛家娘子粗布常服,頭上也這般素淨,可不是賢惠呐。”
在座的各家家眷都哄笑起來。
芸娘心中暗氣:這個人和我有什麼愁啊!要給這將軍夫人上眼藥。這不就是說我不重視將軍夫人麼!不行,我得辯白一下。
於是起身道:“妾是鄉野村婦,今日有幸見到夫人,對夫人感激不盡。這身衣衫已是妾穿過最好的衣衫了!夫人不知,妾的家鄉在薛家村,那裏土地貧瘠,妾的公婆辛勤耕種,也是勉強度日。”
說著擦了擦本就沒有的眼淚。
又說“來了這幽州城,妾才穿上這新衣。又蒙夫人大恩,吃了這從沒見過的佳肴。妾的夫君仰仗將軍,妾也對夫人感激不盡!”
各家家眷都安靜了,看著芸娘,芸娘心想是不是哭窮哭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