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程淮之身上雖然有些功夫，但畢竟剛坐上千戶的位置，還有諸多不適應，上麵便委以重任，他委實有心無力，但也得硬著頭皮去幹。

對麵坐著的薛展羽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事，嘴角不著痕跡的揚起了一抹弧度轉瞬即逝，隨即拿起了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

兩人正說話間，便聽到窗戶外不遠處一陣嘈雜聲。

“他真的是紀家二公子嗎？還從未見過他長什麼模樣呢！”

“他為何戴著幕籬啊，難道當真如傳言般難看？”

“傳言說他體弱多病，看他包裹的這般嚴實，說不定有什麼傳染病呢，大家快離遠些！”

“......”

聽到‘紀家二公子’幾個關鍵字，程淮之幾乎是下意識的看向了窗外。

隻見一身材清瘦修長的白衣男子正站在白鷺書院的門口，男子頭戴幕籬，看不清真容。

周圍還有不少人在對著他指指點點，他身旁沒有小廝，隻是自己孤身一人，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程千戶似乎對那個人很感興趣？”薛展羽注意到了他的視線。

程淮之忙收回視線，搖了搖頭道：“外麵有些吵罷了。”

與此同時，馬車正好也途徑了此處。

綠水湖畔是雲州的中央地界，要出城的話，十有八.九要途徑這裏。

好巧不巧的，佟雲殊正好聽到了外麵嘈雜的聲音。

“紀二公子？”佟雲殊輕聲默念。

隨後又將視線轉向了馬車裏的人，“您不是紀二公子？”

男子微微一笑道：“我何時說過我是紀二公子了？”

佟雲殊的臉上立馬升起了方才的戒備，起身便要下馬車。

“姑娘，我雖不是他，但我卻比他更有能力待你好。”他說著，便拉住了佟雲殊的衣袖，試圖製止他。

佟雲殊眉頭緊鎖，“是我方才認錯了人，還請公子放手。”

聽著她果斷的話語，男子眼中的興趣愈加濃厚,“難道你不想知道我是誰嗎？”

“與我無關。”

“紀二身患絕症，活不到幾年了，你應該知道吧？”

佟雲殊沒有再接話。

她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誰，更不想跟他深討這個問題。

這個時候，白鷺書院門口的聲音再次傳來。

“快看啊，他的手上都是紅疹，他真的有病！”

“快讓他走吧！到時候再傳染給我們書院裏的人，到時候一傳十十傳百了可就麻煩了。”

佟雲殊透過馬車的縫隙看到了他在被人推搡著。

即便這樣，他也隻是虛虛往後退了幾步。

“難怪佟家姑娘那個二嫁婦都不願嫁於他呢，原來是怕被傳染了啊，恐怕那個病很麻煩，她也是為了保命吧。”

“可那又怎麼樣，佟家姑娘不是又被抓回去了麼，這輩子注定要跟這個病秧子鎖在一起了，也是蠻可憐的。”

“照這麼說的話，那佟家姑娘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

祥雲樓上坐著的人也是不自覺的握緊了手中的杯子，眼神定定的看著那個身影。

所以…那個人便是她要嫁的人嗎？

當真那麼不堪？

遠遠看著便是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似乎被一縷清風都能吹散了。

哪裏有半分男子氣概，這樣的人…能護得住她嗎？

薛展羽的視線也投向了對麵，深邃的眸子靜靜的定格在了那個位置。

不知是誰用了十足的力氣，一把推到了紀司彥的腹部，他瞬間一個踉蹌，險些摔倒了。

而在這一刻，一抹淡藍色的身影如同蝴蝶一般，迅速朝他跑了過去。

兩人幾乎看得呆了。

紀司彥感覺到手臂一緊，似乎是一個人影撐住了他。

微風輕撫，吹起了幕籬的白色紗幔，那紗幔一角從女子的臉上掃過，冰冰涼涼的，也在那一刻，佟雲殊透過略微透明的紗幔隱約看到了那人的模樣。

身旁是熟悉的熏香氣味，這熏香氣味…極其的熟悉，似乎在哪裏聞過。

“這是誰啊？怎麼會過來幫他？還離他那麼近，該染上病了。”

“不知道，不過…她的模樣可真是…讓人移不開眼啊。”

佟雲殊扶住紀司彥之後，輕輕拉住了身旁之人的手，看著對麵那些指指點點的公子們，道：“我便是你們方才口中所說的那個逃婚的佟家姑娘，我沒有逃婚…隻是出了一點意外，我的…夫君他也沒有什麼傳染病，若是有了，為何我還好好的？”

紀司彥的身子顯然是僵住了，雖然戴著幕籬，但也能注意到他的視線全在身旁之人的身上。

佟雲殊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劈裏啪啦的一股腦全說出來了。

身旁女子的手細軟冰涼，極其真實的觸感。

此刻微風乍起，兩人並肩站在一起，竟然出奇的登對。

見到女子出現的那一刻，程淮之幾乎是“嗖”的一聲站了起來。

她叫他夫君！夫君！

他何時聽過她這樣叫別人，從來都是叫自己一個人。

那樣溫柔婉轉的聲音，此刻忽然覺得極其刺耳。

往日在府中，她都是一副乖巧大家閨秀的模樣，今日的她，就像是換了個人一般。

就好像…給往日的那個自己注入了更加鮮活的靈魂，變得如此靈動迷人，可是......

她所麵對的人再也不是自己了。

紀二…紀二那麼不堪懦弱的人，保護不了她，竟然還要她去保護，真是荒唐！荒唐至極！

“程千戶，你…怎麼了？”

薛展羽被他的大動作驚到，雖然他剛才看到那女子現身的時候，有驚訝了一下，隻是未曾想......

“程千戶，那女子…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那便是之前與你和離的佟家姑娘吧，今日…當真是見著真容了，委實美麗動人，程千戶當初怎麼就一時頭腦不清呢？”

薛展羽的話語就像是在他的心上紮了一下，極其不得勁兒。

“可惜了了，現在的佟家姑娘…再也與你無關了，亦不知紀家二公子待她如何，想來應當是好的，不然，佟姑娘亦不會這樣為他出頭。”

“她看著瘦瘦弱弱的，倒是勇氣可嘉，站在紀二公子身前那股子模樣，看著倒像是青鬆般挺拔穩重。”

薛展羽注意到了他臉上的青黑，看著他的眼底是極其明顯的諷意，但他似乎並未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