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時間如同白駒過隙,不過眨眼之間。
許青起從郡衙回去之後就再未外出,鏢局內設了靈堂,一排排全是靈位,每個靈位前麵都點著燈碗,她每天早早的起來晨練,隨後就去靈堂擦拭靈牌,然後給燈碗裏麵添油,再在邊上上香靜坐。等塵遠大師來念過經文之後她便回去用飯,隨後抄寫經書,晚些的時候再去靈堂焚燒。
等了整整三天,始終沒能等來陳詢,隨後她便不等了。簡單的收拾了一些貼身之物,帶著許家家傳的青銅劍和一把少時便與她相伴的竹笛,將馬兒從馬廄裏麵牽了出來。
叮囑了家裏的老仆:“若是陳公子上門,定接下他送回的東西,花廳中的木箱子定然要交回他手中。”那裏麵沒什麼貴重的東西,不過是這麼些年來陳詢時不時送她的一些討巧的小玩意。
既然已經退婚,那麼他們之間便是斷了,既然斷了,那就斷的幹幹淨淨的,對彼此都好。
城門口這會兒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全部都是曲陽城內應征的兒郎,許青起看見了不少熟人,包括布莊的汪嗣成。
這廝到底還是來了。
汪嗣成也看見了她,微微一愣,往隊伍後麵挪了一點跟她一前一後:“阿起,你怎麼來了?”
許青起不答反問:“我怎麼不能來了?”
“你是女的。”
許青起陰測測的看了他一眼:“女的怎麼了?我是力氣沒你大還是跑的沒你快?”大夏軍隊裏麵是沒女子,但是也沒有誰規定不可以有女子。
曲陽城這麼多鄉親應召入伍,都是熟人,許青起從來沒想過要掩飾自己的女子身份。但是等到到了軍營裏麵就不一樣了,軍營裏麵多少人,他們未必就會在一起,那時候就誰也不認識誰了。
“不是,那不一樣,軍營裏麵都是男的,你去了都住在一起不方便。你的名聲還要不要了?你以後怎麼嫁人?那陳詢最是清高不過了,他以前就看不上你打打殺殺,你再往軍營裏麵去,他這——”
許青起看著前麵那長長的隊伍眼神有點放空:“看不上,那我便不要他了。”
什麼狗屁名聲,若是性命都沒有了,名聲算個什麼東西。別人一句好十句好都沒法讓人活過來,所以要不要又有什麼關係,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
汪嗣成從小機靈,最會察言觀色,見她麵色不愉,心知自己說錯了話,隨後便再不開口,心裏卻暗自祈禱,希望運氣好一些,能跟許青起分到一起,這樣彼此也能照應一些。
當然,主要還是許青起照應他。
畢竟從小他們那一條街年紀相仿的一群人就沒有哪個沒被許青起揍過的。拋開女子身份不談,他覺得許青起真的很適合上戰場,那一身功夫實在是太讓人懼怕了。
隊伍很長,但是挪動的速度很快,到衛所門口領了對牌之後就列隊出城,前往城外軍隊駐紮之地彙合。
曲陽城本來就沒剩下多少人,此番應征的年齡不一,約摸千人。
列隊之時許青起跟汪嗣成還在一起,出城之後兩隊拆分開來,兩個人也就此分了開來。
援軍駐紮在曲陽城外五裏之處做暫時的休整,老遠看見的不隻是臨時搭建起來的營帳和來來往往的士兵,在軍營大門門口還臨時搭建了一處點將台。
當下許家軍人員十分匱乏,急需要增補,隻能從新兵之中挑選有能之士,所以才設了這點將台。但凡敢上去展露拳腳與守擂人過招的都有機會直接晉升,一旦入了孟珩的眼,那入伍便能高升,就不再是一名小兵了。可以說是比起上戰場殺敵更加容易的一個高升的機會。
大將軍許懷信受封定北侯,鎮守雁門關多年,雁門關跟橫塘關同屬北部防線,但是距離之長綿延數千裏,兩關之間也有千裏之遙。即便如此,在接到關口失守的消息他還是派了人手前來相助。
許懷信也沒想到,不管是州府的兵馬還是朝廷的援兵竟然都沒有音訊,派遣前來救助曲陽城的隻有兩萬人馬。兩萬人馬在曲陽跟北夷人可以說是拚死一戰,折損大半。在此休整之後還有一場惡戰,那便是奪回至今依舊被北夷人占據著的橫塘關。
大夏的領土,絕不允許這些蠻夷染指分毫!
所以將曲陽城奪回來之後,將北夷人遠驅百裏之後,大軍撤回在此做暫時的休整。除了城內的事務,還要在曲陽以及周圍臨近的幾處郡城繼續征兵,還要暫時收編從橫塘關潰逃的士兵。
既然朝廷對北地不聞不問,那他許懷信問了就得一問到底。
世代守關,可不止守這一條防線,更是守的邊防之內萬千百姓。
家國紛爭不斷,藏汙納垢,許家世代忠良自不願做亂臣賊子,但是攸關百姓生死之時,忠君愛國這種事情他已經看的很開了。
許青起站在人群之中舉目看向遠處的高台,已經有人上去開始比試,周圍也因為這場比試開始低聲議論起來,許青起眼觀四路耳聽八方聽了一耳朵是非。
說這許懷信許將軍名義上是定北大將軍,實則與定北王無異。許家曆代鎮守雁門關,死在戰場上的許家兒郎無數,到了許懷信這裏就隻剩下他一人。
此人不止武藝高強,兵法謀略更是無一不精,十四就隨其父上陣殺敵,一把長刀使的出神入化,斬過的敵軍不知凡幾,在北地威名赫赫,儼然就是雁門關一代百姓心中的神明。
家中有一妻一妾,膝下九子一女,隻有三子和最小的女兒是他所出,其餘的六個孩子都是戰場上同袍遺孤被他收養,精心教導之後各個都出類拔萃。這次前來增援曲陽的孟小將軍就是其中一個,據說行九,是許大將軍早先收養的最後一個孩子。
隨後又說到這橫塘關守將梁紹,說起來在這北地他也算是一號人物,戊邊多年,卻沒想到落得個死無全屍的下場。
許青起自拜塵遠大師為師,一年裏多半時候都在隨他各處遊曆,北邊這條線是他們走的最早的一條,當然清楚要守住邊防是多難的一件事情。
就比如這次的橫塘關失守,那都不是意外,而是北夷人蓄謀已久。
橫塘關雖說有幾萬人馬,可守的不止是這一處關城,左翼的石門峽,右翼的懷古溝,都派了士兵駐守,可兩邊同時遭到襲擊,隨後才是橫塘關城關。
梁紹也算是老將了,然而一時大意叫人鑽了空子,死在北夷人刀下,據說直接被戰馬踏進了爛泥裏。
擂台上的比試越來越精彩,一開始上去的人在守擂人的手底下一招都過不了,此刻上去的那大個子倒是有些門道,來來回回的已經走了十來招還沒被打下去,是有真功夫的。
許青起遙遙看著,將那守擂人的招式大概的摸了一邊,穿過他們,目光落到後麵的看台上。
坐著的隻有一個人,太遠,看不真切,但是能坐在那裏的身份都不一般,十有八九就是周圍這些新兵嘴裏的孟小將軍孟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