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因是熟人介紹，那時也沒簽什麼合同啥的，後來還是七斤叔幫著周旋，最後那個老板賠了顧家兩萬塊。

那可是一條人命啊 ，是三個兒女一個妻子的頂梁柱，就這麼沒了。

顧茜嚇得趕緊回到房裏，上輩子，顧國華死後，陸芹差點被逼改嫁，為維持生計連軸轉打了三份工，積勞成疾，進了醫院，隻能靠藥物吊著命，而後弟妹輟學，她也因母親病危差點沒去高考。

可以說，父親去世，這是他們一家子命運的轉折點。

她怎麼也不能讓父親再去那個工地！

第二天，顧茜忐忑不安，想找顧國華攔在家裏，可一大早就沒見著他人。

到了午飯，就見他爸哼著小曲，邁著輕快的步伐，喜氣洋洋回來。顧茜心中頓時一個咯噔。

果然，顧國華在飯桌上宣布，他要去隔壁市幫工，後天就動身，“7塊一天，一個月下來200多塊呢！”

陸芹很驚喜，這下三個娃的學費不用愁了。

虎子和二妞也高興，這頓飯上了兩個葷菜，跟過年似的。

顧茜眼睛一下就紅了，吧嗒，眼淚就掉了下來，“爸......”

顧連華愣了一下，“大丫頭怎麼了這是？”

“爸，你能不能別去啊，我會努力讀書，努力幫你們幹活賺錢的，弟弟妹妹還小，媽媽身子骨弱，都需要你照顧，我不想一年半載又看不到你，嗚嗚......”

邊說邊抹眼淚，肩膀一抽一抽的，看的讓人心疼。

顧國華呆了，陸芹也愣住了，就連兩個小的都忘了吃飯：大姐竟然哭了？

這太稀奇了。上次村裏的光頭帶兩小弟放學後把虎子堵截在巷子裏要錢，大姐知道後，可是把兩個人打得哇哇直哭哭爹喊娘，這樣人狠話不多的大姐怎麼可能哭呢。

還是陸芹最先反應過來，哭笑不得道：“茜茜，你爸是出去賺大錢嘞，家裏我能看顧的，你個小孩子家的操什麼心。”

雖然顧茜很少流露出這種不舍的姿態，可大人也不能慣著。

卻看那顧國華，突然笑了起來。喲，家裏寶貝女兒竟然知道掛念爸爸了，嘖嘖嘖，不愧是他的大棉襖嗷。

“嗷嗷嗷——”陸芹使勁地扭了一把顧國華的胳膊肉，瞪他一眼。

顧國華立即清了清嗓子，“就是，你媽說得對，你是姐姐，可不能拖後腿，爸不在家，你要照顧媽媽，要多多輔導弟妹讀書，不能任性，知道嗎。”

顧國華雖然對大丫頭比較寵愛，但也沒當回事，隻當顧茜剛生完病，有些依賴大人。

他這次接的活兒，工錢很高，他不想錯過。

顧茜隻得點點頭，低頭大快朵頤。

晚上顧茜特意洗了冷水澡。

積食加受寒，如願以償，她發燒了。

這次發燒來的可凶猛，顧茜連續三天三夜都沒起來。

打過點滴，也開了藥，就是沒見好。

這可把夫妻倆愁死了。

“國華，這可怎麼辦啊。是不是之前落水的後遺症啊。”

“人醫生都說了，就是發燒而已。”

“那怎麼又開始說胡話呢。真不會被什麼水鬼纏身了？”

“你說你，好歹上過高中的，怎麼這個都信。”

顧國華是不迷信的，可是，醫生說再這樣高燒下去，怕是要把腦子燒壞了。他也急得很。

她大丫頭可是校長蓋章的讀書天才，怎麼能毀在一場高燒裏。

夫妻倆日夜守在顧茜床前，愁的不行。

“國華，七斤大哥托人來問了兩次了，那工地你還去麼，大丫這邊......有我呢。”

顧國華一雙濃眉皺成川字，大女兒這病來的怪，也急。

“爸，別扔下我和弟弟妹妹，我會好好讀書，孝敬你和媽媽的，你別走。”顧茜的小臉蛋燒的紅撲撲的，手心滾燙，緊緊攥著顧國華的手，好像生怕他離開。

看，又開始說胡話，什麼扔下不扔下的，這是多麼沒有安全感啊。

顧國華有些不忍，這個女兒來的不容易。當初他可真沒想到，能這麼惹人疼愛。

顧國華給大丫頭擦了擦汗，最後咬咬牙，道：“算了，活兒什麼時候沒有。”

陸芹 歎了口氣，覺得有些可惜，大丫這病來的確實太不是時候了。

“那學費......”

“再想辦法吧。”

顧國華手藝好，什麼活兒都幹，也幹得漂亮，所以村裏的長輩有路子，都願意帶著他。雖然這次機會難得，但顧國華覺得，什麼也比不上自己女兒啊。

幸運的是，這之後沒幾天，顧茜的高燒就慢慢退了。

顧茜這次好了之後，顧國華高興地很，還親自下廚炒了兩個菜。

可顧茜敏銳地發現，除了她爸，家裏其他三個卻愁雲慘霧。

一打聽，才知道顧國華把家裏唯一的一頭豬給賣了，到鎮上補交了稅，因為沒和顧媽商量，為這事兩口子冷戰了好幾天呢。

顧茜一愣，這個年代的豬，可比人金貴，尤其農村裏，一家老小就指著這豬過年呢。

也難怪媽給爸臉色看了。

“爸，賣了多少錢？”

顧茜一點都不後悔阻止父親外出做工，但不代表她就不愧疚。

“你這娃兒，問這幹嘛，反正你和弟妹能上學。”

顧國華是被被村裏的教書先生撿回來的，13歲那年老先生就走了，一個人熬著，日子清苦的很。那時候大家都可憐這個過得慘兮兮的少年，可顧國華卻不以為然，不覺得這也有什麼，那個年代誰不苦嘛。

所以，眼下丟了份活兒幹，有啥？沒啥啊，再找啊，他顧國華什麼樣的日子沒過過。

“什麼能上學？就200塊，聽說咱家賣了豬，你那兄弟都跑來借錢了，這錢要是放你手上，我和大丫他們遲早得餓死。”陸芹在另一邊洗衣服，沒好氣地說道。

顧國華無奈了，一向的窮樂觀早就跑到雲霄之外。以前那他是單身漢一條，現在他有老婆，還有三個娃呢。

他向媳婦解釋，“也不能這麼說......前兩年咱有難處，人家也借我們了嘛。”

“那咱還的時候，你還多加了2塊利息呢，你這人就是窮大方，死要麵子活受罪！”

陸芹說完把那盆裏的水一潑，那泛黑的洗衣水差點沒濺到顧爸的鼻子上。

“哎，你看你......”顧國華倒沒真生氣，轉過身對大丫頭吐槽，“你媽真是越來越凶了，不過，這樣還挺好看。”

顧茜：......

兩輩子沒吃過這麼無語的狗糧。

顧茜心裏有說不出的滋味，怪她，上輩子最後十來年，她享受了祖國爸爸飛速發展的紅利，忘了如今她家一窮二白，都揭不開鍋了。

這輩子，也該帶著父母，一路發家致富，看看千禧年後日新月異的新中國了。

隻是，該做點什麼買賣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