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歲的安樂公,正感受著身體裏的血一點點的涼下去。
他想:洛陽就是此生的終點了。
成都的竹林和長安的夢想都已遠去,他還是沒有等到司馬家倒台的一天,這麼多年的韜光養晦終究化作泡影。
可阿鬥終究還是不甘不服,歎了口氣,萬般無奈,總要閉眼。
隻是阿鬥怎麼也沒想到,這次在洛陽閉上眼,竟然還有再次醒來的一天。
紹興十一年,十一月,劉禪的魂靈飄蕩千年,撞進了宋高宗趙構體內,刹那間殺滅滅了趙構的魂魄,於是阿鬥夢醒臨安城。
脖頸處的玉佩閃閃發光,諸葛相父給自己的鎖龍玉還在。
我早知諸葛亮有通天徹地的本事,隻是每次問他,相父總是笑而不答,說什麼一個王朝的興衰自有定數,不可逆天改命。
“原來算無遺策的相父也有不惜逆天而行也要保全的東西!”
我知道他終究舍不下這漢室江山,孤也是一樣!
世人都認為我是安樂侯,樂不思蜀,卻不知我一直在韜光養晦,相父親授《六韜》《韓非》,父皇命我在成都學習騎射。
這一生,我必興複漢室,還於舊都!
陌生的宮殿闖入眼簾,接著趙構的記憶紛至遝來。
眼前的宮殿雕龍畫鳳,身前的驚鴻水晶案上擺著數十個金枝紅果。
溫暖的炭盆裏燒的是純色不含雜質的木炭。
“來人啊!”
腳步輕響,一位近侍走了過來,“官家,您醒了?”
官家?什麼官家?哦......是說我啊。
“沒事,沒事。”話一出口,劉禪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大跳。這陌生的聲音從自己喉嚨裏冒出來,感覺可太奇怪了。
“呃......這宮中,可有史冊典籍?”
“有!上至三皇,下至建炎年間,都有收錄。”
“就本朝的,你趕緊去拿一些來。”
“遵旨。官家,取來之後,放到何處?”
“就這兒吧,取來之後,念給孤,哦不,念給官家聽。”
一晝夜的了解後,劉禪明白了,這裏已不是漢室江山,名喚大宋,不過主體仍是漢人。
“官家,秦相公差人提醒了,金人已經入境,官家的病若是無恙,還請早些從應天府移駕。”
趙阿鬥一聽,冷汗就從脖子上滾下來了。
金人已經入境?那嶽飛呢?
內心百轉千回,臉上麵不改色,在司馬家隱藏多年,阿鬥已經養成了喜怒不形於色的本事。
“知道了,退下吧。”
近侍一走,趙阿鬥就翻找起了各地的奏折,不出所料,他再一次成為了皇帝。
而當阿鬥翻到各地呈交的賦稅錢糧,差點把眼睛都給瞪出來。
“上輩子活了六十多年,也沒有打過這麼富裕的仗啊。”
翻到下麵一章,竟然是秦檜上書!
主張跟金人和談,割地賠款,每年都要送給金人二十五萬兩銀子,二十五萬匹絲絹。
阿鬥看著奏折上麵的字跡,氣的胸口起伏不定。
大宋有這麼多的錢,不留著著發展軍費,卻用來割地賠款!
“孤的主戰派呢!”
阿鬥快速的翻閱奏折,擬定了幾個主戰派的人選。
求和派都被趙阿鬥默默記下,等到形式明朗,第一個就拿這些人來祭旗!
趙構眼中跳動著一閃而逝的火光,幾乎遏製不住心中的憤怒。
他想要殺人!
在洛陽時,他已經受夠了被人欺辱的滋味。
明明自己想念極了蜀漢故土,卻要在司馬家麵前裝作一副樂不思蜀的樣子。
遠離故土的痛苦,他絕對不要再嘗第二遍!
心懷憤懣,眼前的雕欄玉砌落在他眼中,不在風雅堂皇,全部染上了一層難言的血色。
這裏不是什麼桃花源,這裏每一件寶貝都是民脂民膏,都是人民的血肉。
細看奏折,金人有兩個條件,其一竟然是不得更換宰輔!
敵人所主張的,就是阿鬥一定要反對的。
敵人不許大宋更換宰輔,可見這秦檜是什麼成分了。
第二個條件是必殺嶽飛,這簡直就是在癡人說夢。
阿鬥還指望著這些主戰的武將一雪靖康恥,斷然不可能把自己的得力武將殺了。
趙阿鬥看了一夜的奏折,對大宋如今的形式已經有了基本的判斷。
阿鬥深吸了一口氣,招呼外麵:“起駕回宮!”
次日的朝會上,殿前都指揮使楊沂中莫名有些忐忑。
禦座上的官家,似乎變得與以往不同,臉還是那張臉,可是周身的氣度,望著不似之前。
太祖自陳橋後,自知得位不正,不敢以皇帝自居,故稱“官家”。
但是今日一見禦座上的趙阿鬥,楊沂中感覺到了上位者的威懾。
是皇者風度。
趙阿鬥目光巡視兩圈,最終把目光定在他楊沂中的頭上。
楊沂中:“臣在!”
“你果賴!”
楊沂中有些奇怪,官家也沒去過四川啊,怎麼說話一股巴蜀口音。
阿鬥輕描淡寫的問道:“你覺得嶽飛這人怎麼樣啊?”“秦檜這人又怎麼樣啊?”
差點把楊沂中嚇死。
這是我配回答的問題嗎!
不過官家既然發問了,楊沂中也隻好硬著頭皮回答道:“秦相忠君體國,是大宋一等一的忠良。”
“嶽飛卿本佳人,隻可惜體會不到官家的苦心,數次違背調令,終於走上歧途。”
“孤都知道,是你去抓的嶽飛。”
楊沂中神色暗淡的說;“幾個月前,臣去見嶽飛時,嶽飛就曾經說過,這次臣來找他,就是他命不久矣的信號,隨即邀請臣同飲。”
“臣早年也跟嶽飛一起打過金人,想著嶽飛畢竟於國有功,就與他同飲了。”
“結果臣沒死,嶽飛也沒死,嶽飛笑著說,你還是嶽某的兄弟,我和你一同回汴京。”
趙阿鬥拍了拍楊沂中的肩膀,好小子,原來在拐著彎的諷刺孤,指責孤殘害忠良。
嗯,有膽魄!
此人也可以作為將來對金作戰的預備幹部!
阿鬥知道他心有不滿,也不計較,打發楊沂中去找史書。
過幾天金人的使臣就要到了,阿鬥要看看趙宋曆代的皇帝是怎麼和金人打交道的。
趁楊沂中去拿書的工夫,阿鬥在內殿裏多轉了幾圈,也找些文書來看。
對這朝堂多了解一分,總也多一分掌控。
阿鬥發現竟然還有一部分人上書的奏折當中言辭激烈,對自己多有不滿。
不由大喜,看來大宋的忠臣還沒有死光光,自己還是有人才可用的。
偷偷的把這些上書罵自己的人名字記下,日後有大用。
看著這些奏折,阿鬥的眉頭越皺越深,別看自己現在還能指揮得動趁楊沂中,如果真的要撥亂反正,他肯定第一個跳出來反對。
此人不是主戰派,而是防守派,必須要給一點刺激才能讓他全心全意的對金作戰。
當前最需要的做法是要把秦檜給解決了。
劉禪不動聲色的問楊沂中:“秦檜現在何處?讓他來禦書房見孤!”
楊沂中:“遵旨!”
傍晚時分,秦檜來到了禦書房,趙阿鬥盯著他不放。
秦檜被皇帝看的發毛,疑惑的問道:“官家,臣的身上有什麼不妥嗎?”
趙阿鬥拿出金人的國書摔在秦檜的麵前,喝道:“你解釋一下吧,為什麼金人的國書上麵要求我大宋不得撤換宰輔?”
秦檜一看是這事,笑眯眯的回答道:“官家,臣和金人談判的時候,我和對麵談過了,金人隻信任我,所以不讓官家替換和金人談判的人選吧。”
“哦?這倒奇了,金人為何會這麼信任一個敵國的宰輔呢?是不是你在通敵賣國?”
趙阿鬥臉上雖然帶著笑容,說出來的話語卻帶著淩冽的刀鋒!
和趙構不同,阿鬥已經做了六十餘年的皇帝,來自蜀漢正統皇室的自信和原身的懦弱不可同日而語。
趙構連自稱“孤”的膽量都沒有,也配作為皇者?
“跪下!”阿鬥怒喝。
秦檜在趙構麵前倨傲慣了,並沒有被嚇住,反而施施然的站起身來,冷漠的說道:
“官家什麼意思?”
阿鬥從座位上站起來,“你通敵賣國,孤殺了你!”
“官家被金人嚇到了,害了夢魘,來人!送官家去後殿歇息!”
秦檜眼神一片冰寒,既然已經撕破臉,那自己也沒必要裝了,趙構隻要作為自己手裏的一個傀儡聽從自己的指揮就行。
幾個被秦檜控製的宮人圍上前來,想要對阿鬥動手。
“再上前一步者,誅九族!”
阿鬥冷漠的喝道。
幾位宮人雖然被秦檜收買,但是在世代封建社會的熏陶下,到底沒有違抗皇帝的膽魄,被阿鬥的怒喝嚇得一僵。
阿鬥沒有理會猶豫不決的宮人,直接朝著秦檜走去,一把掐住了秦檜的脖子。
“秦檜,你可知道此次和談一旦簽訂條約,我大宋將是何種光景?”
阿鬥的眼睛裏跳動著火焰,給外姓人下跪的滋味他已經不想再嘗一遍了。
阿鬥不等秦檜反駁,繼續說道:“你要給金狗下跪,你就去跪!你不僅自己要跪下去,還要打斷不想跪的人的腿,這實在是有些過分了。”
“秦檜,你一個斷脊之犬,焉敢誤國?”
阿鬥捏著秦檜脖子的手緩緩用力,秦檜麵色紫紅,拚命掙紮。
阿鬥的手卻一點點的收緊,秦檜終於死在禦書房。
幾位宮人瑟瑟發抖,跪了下來,阿鬥沒有回頭看他們,獨自走了房間,沉默的眺望這滿目瘡痍的山河。
但願...一切還來得及。
趙阿鬥整理了一下儀容,走向大殿。
“秦檜賣國,已被孤所誅!將其曝屍鬧市,粉身碎骨!”
朝議的第一句話就讓大臣們吃了一驚,要變天了!
“啟用舊將,北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