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池裏水汽氤氳,我漫不經心地撩水灑在藕節兒般的玉臂上,目光卻移向窗外。
小侍衛抱著霜花劍,一動不動地守在門前,月光清清冷冷地籠罩著他。
“李寒山,進來。”
堅毅的身影微微顫了顫,走過來時眼睛死死盯著腳尖,每靠近一步,耳根就紅一分。
“抬頭。”
“主子,屬下......屬下不敢。”
他跟在我身邊許久,一直隱匿在黑暗裏,是鴉殺閣眾多出色的暗衛之一。
我從未仔細瞧過他,也記不住他的名字。
抄家的旨意下來時,曾經的附庸皆作鳥獸散,隻有他執拗地將我護在身後,不肯退讓半步。
我死後,魂魄浮在虛空,楚元琛要將我鞭屍三百,挫骨揚灰。
又是這個小傻子,把我背在身上,試圖用那柄霜花劍殺出一條血路,最終被砍得體無完膚,力竭而亡。
他死前強撐著一口氣想要觸碰我的臉,手臂無力垂落的那一刻,已經是鬼魂的我感到心臟騰起一陣鈍痛,再睜眼時我又活了過來。
小侍衛喜歡我,喜歡得發瘋,從前我不知道,但現在我知道了。
“到我身邊來,給我沐發。”
“屬下不敢!”
“別讓我說第二遍。”
小侍衛磨磨蹭蹭地挪了過來,眼睛規矩得很,笨拙地掬著水,我的頭發還是半幹的,他的一身玄衣卻已經濕透了。
“對不起,主子,屬下蠢笨,還是喚青梔姑姑進來伺候吧......”
小侍衛的臉頰兩團酡紅,像是偷抹了我的胭脂,被水淋濕的衣裳緊緊貼著肌膚,愈發顯得他腰身勁瘦,如鬆如竹。
“李寒山,你喜歡我嗎?”
他像一隻受驚的狸奴,驀地抬起頭和我目光相接,卻在瞧見我胸前玉山的那一瞬打了個哆嗦,撩開袍子跪了下去。
“再敢說'屬下不敢',我就重罰你!”
話到嘴邊被我堵了回去,他漲得滿臉通紅,漂亮的鳳眸泛著淚花,看起來好不可憐。
罷了,逼著他承認又能怎樣呢?難不成要把他招做駙馬嗎?
尚公主就意味著不能出將入相,意味著斷了錦繡前程。
沈懷霽就是因為這個恨毒了我,我可舍不得讓他也當一隻籠中雀兒。
我放過了他,他踉蹌著奪門而出,差點一頭撞在柱子上。
真是個小傻子......
為了讓楚元琛同意我休棄沈懷霽,我把鴉殺閣的令牌雙手奉上,隻留了小侍衛一人在府中。
我一手培養起來的鴉殺閣,是楚元琛最忌憚的殺器,前世他苦求不得就選擇毀滅,提前和我撕破臉也要把鴉殺閣屠個幹淨。
如今我自己獻出令牌,讓他以為三千暗衛皆是他的囊中之物,一來保住暗衛們的性命,二來降低他對我的戒心。
但楚元琛不知道的是,鴉殺閣是江湖組織,和他豢養的朝廷鷹犬不同,向來是認人不認牌的。
我隨手扯了件浴衣裹在身上,推開窗戶,一隻信鴿精準地落在窗台,腿上綁著小巧的竹筒。
“上巳節,春湖泛舟。”
我輕勾唇角,紙條瞬間被火舌卷沒,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
楚元琛的皇位坐得太穩當,我這個當姐姐的,該給他添把火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