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詠絮感受到了原主的痛苦,下意識做出反抗。
“反了反了!”
人群一片嘩然,幾個小跟班叫囂著跳起來,揮拳就要衝過來。
帥哥將沈詠絮護在身後,抬手抵擋拳頭。
眼看場麵就要失控,短促的哨音響起。
一個花白頭發、穿著製服的男人邊吹哨,邊小跑著擠進人堆,正是縣公安局的民警鄭久旺。
“鬧啥呢鬧啥呢?”
小跟班們住了手,小胡子男表情有些不自然:“老鄭啊,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鄭久旺叼著自製的煙卷,吐出一口煙:“田慶發,又打著你爹的名義鬧!你爹隻是村長,鎮上可不是你冷陽村的地盤。”
他四下掃了幾眼,頓時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岑昔同誌是省上來的技術骨幹,縣裏專門安排到冷陽村插隊,你倒好......”
岑昔?沈詠絮一驚——她知道這個名字。
在四十年後,無論是報紙還是教科書上,都時常能看到岑昔的名字。
他是綠州市知名植物學家,率先發現了多種冷陽村獨有的植物品種,是帶領山區發展現代農業的先驅。
沒想到今天在這裏見到了大佬年輕時的模樣。
田慶發不管什麼知青,指著沈詠絮說:“老鄭,村裏已經三令五申,不準她出來發浪,沈詠絮壞了社會風氣,我們治安隊這麼做也是減輕你的工作。兄弟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總不能還受外人的閑氣吧?”
鄭久旺頭疼。
他素知田慶發一夥飛揚跋扈慣了,平日裏也睜隻眼閉隻眼。
但今天他受委托送知青去村裏,岑昔又是上麵特別關照的“高材生”,可容不得第一天就給人留下壞印象。
“回去和你爹說,讓他先安頓好知青,其他事我去縣裏請示,維護治安給你記一功。”
鄭久旺隻想和稀泥,胡亂應付著。
田慶發的綠豆鼠眼上下轉了幾轉,撚著小胡子考慮了幾秒。
收拾沈詠絮以後有的是機會,不急於這一時,和公安搞好關係,還能掙個官方的表彰,這才是穩賺不賠的事。
田慶發換上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行吧,老鄭,我今天可是給你麵子。”
鄭久旺搖搖頭,略有些無奈地說:“岑昔同誌,快走吧,我這輛拖拉機是七八年的老家夥了,十多公裏的山路,天黑了可不好走。”
岑昔眼中閃過一絲猶豫,腳下卻沒有動。
卻見沈詠絮冷著臉,走上前兩步,攔住田慶發的去路。
“等等,我允許你們走了嗎?”
沈詠絮身子站得筆直:“砸了我的攤子,毀了我的草藥,出手傷人,想一逃了之?”
岑昔的出現,為她爭取到喘息時間,身上疼痛稍退,開始反擊。
田慶發瞪大眼睛,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這個壞女人,敢藐視我們治安隊......”
沈詠絮嘴角浮起一絲冷笑:“我怎麼壞了?你倒是說清楚。”
“這不人人都知道......”田慶發沒回過神,這樣咄咄逼人的沈詠絮讓他覺得很陌生。
冷陽村偏遠閉塞,沈詠絮的父母是外鄉人,父親唱戲,母親曾是風塵女子,這樣的出身顯然好不到哪兒去。
田慶發仗著自己是村長的兒子,平時就看不起沈詠絮,欺淩也是理所當然。
沈詠絮不再理會田慶發,抬手指向小跟班們:“還有你們,烏合之眾!什麼時候村霸混混也有執法權了?你們做過一件真正維護治安的事嗎?平時在鄉裏欺男霸女,還敢邀功?我都替你們臊得慌。”
幾個小弟麵麵相覷,完全被這股淩厲的氣勢震住了。
沈詠絮目光如刀,一一從四周一張張虛張聲勢的臉上劃過,最後落在鄭久旺身上。
“鄭警官,職責在肩,麵對這樣明目張膽的欺淩,你就采取漠視的態度嗎?隨隨便便就能為混混申請功勞,不違反工作紀律嗎?”
一串連珠炮似的反問,懟得鄭久旺啞口無言。
論嘴炮,記者出身的沈詠絮還沒怕過誰。
煽動輿論的套路,營造氛圍的節奏,她更是如數家珍,三言兩語就戳中了圍觀群眾的痛處。
人群開始起哄,甚至有人調侃:“老鄭,我也維護治安了,功勞簿上別忘了我!”
田慶發肺都氣炸了,總覺得哪裏不對,但無力反駁。
鄭久旺皺著眉:“女娃子,那你說怎麼辦?”
他平時在縣裏上班,一兩個月才下來一次,犯不著因為一點小糾紛壞了自己的名聲。
“我這個人最講公平,煩請鄭警官主持公道,他們砸了我的攤子,照價賠償便是。”
“警官”這個詞當時可不多見,此刻被嬌滴滴的聲音一喊,鄭久旺心中酥酥麻麻的,莫名湧出幾分義不容辭的責任感。
牆頭草群眾甚至開始幫腔。
“人都傷成這樣了,給個教訓也就完事了,真要把人逼死了不成?”
“知青同誌都說了,沒看到沈詠絮幹什麼壞事。”
鄭久旺隻能繼續對田慶發施壓:“行吧,你今天做事確實魯莽,多少賠點是個意思。”
田慶發滿是痘坑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心中堵著一口氣,又不知該怎麼發泄。
民意一下子就不站在他這邊了,他想不通為什麼。
斜眼看到岑昔這位多管閑事的護花使者,也沒有半點要走的意思。
都是這小子害的!
田慶發啐出一口濃痰:“老鄭,你今天也要幫著外人來壓我是不是?好,我冷陽村的人可不需要討好知青,一並鬧起來大家都沒臉!”
鄭久旺心裏苦,關我什麼事!
被沈詠絮這麼一煽動,兩邊都明裏暗裏的把禍水往他身上引。
現在要不速速解決了這件事,讓田慶發這種混混可以死皮賴臉地混過去,他鄭久旺就真成了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