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陳獵戶擰起了眉頭,她又說:“不如你把豬殺了,直接給村裏人一家分一小塊兒,由他們自行安排,這樣豈不更好?”
石頭聞言立刻點頭:“正是正是,大喜說得對。”
這樣既省事兒,又得了人情,人人都得念著家裏的好,可比請大家夥吃一頓來得實在。
“那行吧,我現在就把血放了,明天就給大家夥兒送肉去,大喜跟我一起去送!”
麗娘扯了扯他的衣擺,看了眼大喜附在他耳邊提醒:“明天就是大喜回門的日子了,怎麼還好讓她去送肉?”
“她已經跟老牛家立過斷絕書,不用回門,就這麼說定了,明天就給大家夥送肉。”
立斷絕書的時候,陳獵戶想著的是她能一心一意在陳家待著,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但聽在幾個小輩的耳中,卻有了別的含義,引來一院子沉寂。
與親絕義,是個狠人。
幾人再看牛大喜便多了幾分審視,孟玲更是誇張地後退了好幾步,望向陳平安時的眼神也有些莫名。
麗娘拉著石頭大丫回了屋,孟玲也急匆匆地招呼著陳平山和來福進了自己屋子,陳平安看著牛大喜張開口又閉上,終究什麼也沒有說。
隻有牛大喜一個人像是沒事人兒一樣,跑去灶房燒水,為燙豬放血做準備。
麗娘坐在床頭憂心不已,根據這兩天的表現,她原以為牛大喜是個重情重義的主兒,此時卻不能確定了。
“你說,大喜能狠下心跟牛老太斷絕關係,能一心一意地對平安嗎?她會不會隻是暫時待在我們家,等有了別的去處就會說走就走?”
石頭倒不覺得有這種可能,他一向憑直覺做事,直覺告訴他牛大喜不是這樣的人。
“你想那麼多做什麼?都說女子外向,說不定是因為嫁過來想一心一意照顧平安,才和牛老太斷絕了關係呢?我可聽說牛老太是個勢利眼,不是什麼好相與的。”
“可再不好相與,那也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血親,哪能說斷就斷?”
“那是她在牛家的事兒了,這兩天我看她對平安挺上心的,你別瞎操心。”
麗娘長歎一口氣:“但願是我瞎操心吧。”
牛大喜燒完水就回了屋,她見不得殺豬的血腥場麵,那就著開水流到地上的血水,總讓她想起父親被殺頭時噴濺出來的一片紅,讓她頭暈想吐。
痛苦的記憶襲來,渾身力氣似乎都散去了,她煞白著一張臉,幾乎是拖著身子回了屋,沒有力氣把地鋪拖出來,直挺挺地躺到了陳平安的床上。
聽到虛浮的腳步聲,她知道是陳平安進來了,閉上眼睛喃喃解釋:“我太累了,借你的床躺躺,一會兒就起來把位置還給你。”
白天有時麗娘會進來,所以地鋪被收起來了。
陳平安默默審視著她,多相處了一日反不如之前來得放鬆。
“你不必忌憚我,牛老太雖說是我名義上的奶奶,卻不是我爹的生母,也沒有養育我分毫。”
“爹爹蒙冤時向她托付我,她避我如蛇蠍,後來把我接回來,也是以為有家財可圖。”
“發現我身上沒銀子又幹不了重活的時候,就嫌棄我吃白飯,說了不少難聽的話。”
“在嫁給你之前,我發高熱還沒斷氣她就把我扔進亂葬崗。”
“要不是能拿我換銀子,她絕不會把我拖回去。”
“你說,這樣的人是不是應該立斷絕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