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喜,這是我、多年來的、積蓄,你拿著。”
“離開、陳家村,到別處、去重、新、開始,千萬,不要輕信於人。”
不要!陳平安,你不能死!
牛大喜猛地睜開眼,看到的就是夕陽斜照,倦鳥歸林,環繞在身邊的是不那麼高大的灌木叢,以及,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屍臭味。
她無奈地閉上眼睛,在心裏深深地歎了口氣。
又來了,又從亂葬崗醒來,都說事不過三,可這已經是第四次了,這種命倒底什麼時候才能變一變?
每次辦完陳平安的喪事準備開始新生活的時候就回到這裏,她真的倦了!
她躺著沒動,身子虛弱不說,按照往世經驗,此刻還需要走走流程。
果不其然,五息之後不遠處就傳來兩串腳步聲,越來越近。
“原以為這死丫頭是個累贅,沒想到還能有這樣的用處。”沙啞蒼老的女人聲音裏帶著喜色,“快快快,趁她還有一口氣,趕緊把她弄回去。”
聽到這個聲音,牛大喜心中悲憤不已,這就是她名義上的祖母,牛老太。
爹爹牛遠山受人汙陷,五天前剛剛被砍了頭,娘親心裏冤屈跟著撞棺死了,牛老太掂記著家財把自己從縣城裏接回這牛家村。
哪裏會想到家財都被抄了,牛大喜身上連半文錢都沒有,而且她從小嬌養什麼農活都不會幹,憑白多了張嘴吃飯,所以牛老太對她千嫌萬嫌。
這次她背著豬草頭暈栽進村邊小河裏,發了高熱,還沒斷氣就被牛老太迫不及待地扔到這亂葬崗......
真的是,枉為人!
兩隻手腕傳來一陣拉力,牛大喜感覺腰上一緊,被人連拉帶提地放到了一個充滿汗臭味兒的背上,快速往山下走去。
......
“砰!”身子重重落地,牛大喜被摔得頭暈,左側身體發疼,連喊痛的力氣都沒有了。
牛老太一踢腳把瘦弱的牛大喜翻了個麵兒,湊過來伸出手指放到她鼻子下麵,感受到微弱的呼吸。
“賤命一條,倒是硬!你爹娘說不得就是被你給克死的。”
牛大喜心裏憤慨,艱難地睜開眼睛,和牛老太對上了視線。
對方那雙渾濁的眼睛如同受到了極大的驚嚇,一下子睜得溜圓。
隨即,一記響亮的耳光拍到牛大喜臉上,牛老太被嚇得心臟狂跳,氣急敗壞地指著她罵:“死丫頭,睜什麼眼睛,嚇死人了。”
晦氣!真晦氣!
沉重的耳光讓牛大喜開始頭痛,她本來就起著高熱,經過這一番折騰,徹底暈了過去。
第二天早飯的時候,一家人圍坐在破舊的方形飯桌前喝野菜加粳米煮出來的稀粥,沒人提起家裏還有牛大喜這號人物。
剛進門的三兒媳婦劉春花在拿著籮筐出門時輕聲問牛三:“怎麼吃飯不叫大喜?”
牛三動作飛快地捂住她的嘴,走得離家好幾十米才說:“別問,娘自有安排,別多嘴。”
劉春花癟了癟嘴,對牛老太的狠辣既看不上眼又心裏畏懼,擔憂起未來幾十年的日子,怕是熬不出頭。
牛大喜在柴房幽幽恢複了意識,此時她身上一陣冷一陣熱,心肝脾肺猶如火燒,迫切地想喝上一碗水。
剛想著,就有一碗散發著苦澀味道的藥水遞到了嘴邊,一隻幹枯粗礪的手捏著她的下頜強硬地把藥灌進她嘴裏。
“費心巴力地供了你幾天,還搭上一副藥,總算是有點兒用處。”
牛大喜知道,牛老太肯定已經去跟陳家通了氣。
太陽落山的時候,陳家來人了,是當家人陳獵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