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那明日進宮,您要不要帶那步搖?”春櫻問道。
孟知嬅寫了幾個字,停下看了看筆鋒,滿意地點頭,伸手將狼毫在硯台中蘸墨,說道:“帶啊,不帶的話,李雲緋方才的苦心不是白費了麼?”
“那她不帶梅花頭麵,姑娘您的計劃不是要落空了嗎?”春櫻有些擔憂。
孟知嬅繼續寫字,淡淡道:“不急,且看看再說。”
院門外傳來婆子和常媽媽說話的聲音,春櫻聽到,忙到門口迎接。
常媽媽拎著一個食盒進來,問道:“姑娘在做什麼呢?”
春櫻笑道:“姑娘在寫字。”
常媽媽進屋,給孟知嬅請安,笑道:“大夫人命奴婢給姑娘送點心過來。”
她將食盒放在桌上,打開蓋子,從裏麵拿出兩碟點心,笑道:“這是姑娘愛吃的桂花蒸乳酪,還有菱粉糕。大夫人說了,姑娘讀書累了,吃點甜的解解乏。”
孟知嬅含笑道:“多謝阿娘。”
常媽媽又道:“大夫人還說了,已經在幫姑娘物色新的丫鬟,隻是找到合適的估計要點時間,晚些大夫人將房裏的小玉小珍撥過來給姑娘先使喚。”
“不用,”孟知嬅忙道:“我這裏也沒什麼事,春櫻和秋棠就可以了,再說,屋外還有小丫鬟和媽媽們使喚,不用叫小玉小珍過來。新的丫鬟慢慢挑著,忠心最緊要。”
“是,奴婢回去跟大夫人說。大夫人還交代了,明日進宮,姑娘今日早些歇息。”常媽媽又行了禮,退了出去。
孟知嬅停下筆,抬頭望著窗外。三月的天氣經常霧氣蒙蒙的,今日也是如此,院子裏的花木籠罩在霧氣中,影影綽綽,瞧不清真實的輪廓。
如今的孟府也處在霧氣中,不知周遭之人是何等模樣,何種心思。
人少怕什麼,怕的是不知對麵人心懷何意。
晚上,角門上的婆子來濯音院,說丞相請姑娘,孟知嬅連忙來到外書房,發現不僅是祖父,父親孟良徽和兄長孟知文也都在。
孟知嬅向祖父和父親行了禮,坐在孟知文身邊。
上一世,同母親一樣,她三年未見父兄,如今再見到,心中又泛起一陣酸楚。
孟恪遠正在書案上寫字,見她進來,停下手中的筆,說道:“你明日就進宮參加花宴了,我有幾句話囑咐你。”
孟知嬅連忙站起來。
孟恪遠道:“你前日來同祖父說的話,說明你已經知道我們孟府所處的境地。”
“父親。”孟良徽突然說話,想打斷孟恪遠的的話。
孟恪遠看了他一眼,道:“知嬅已經長大了,她是我們孟府的孩子,有些事情她知道的好。”
孟良徽麵露不忍心,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孟恪遠說道:“我們孟府受人矚目,也為人忌憚,不隻是你接觸到的那些人,上頭也是一樣。”
他意味深長地看著孟知嬅,她了然,點點頭。
孟恪遠繼續說道:“我同你父親和兄長,素日裏都是謹言慎行,唯恐自己稍一疏忽,就給家族帶來災禍。所以,你明日進宮,需得步步謹慎,小心行事,我不奢望你將來有多尊貴,隻想你將來的日子,能平平安安。”
孟知嬅知道祖父話中的深意,祖父伴君幾十載,君恩薄寡,皇室無情,祖父不知道看到多少。
她向孟恪遠深深彎腰道:“是,知嬅銘記於心。”
她回去後,孟良徽問孟恪遠:“父親,同知嬅說這些,會不會驚到她,她是女孩兒。”
孟恪遠道:“她是孟府的女孩,災難如果來臨,他們不會因為她是女孩兒就放過她。與其她懵然無知不知深淺,倒不如讓她知道,何可為,何不可為,也能保得她平安。”
孟知文歎了口氣,道:“別人都羨慕我們,說我們百年基業,福澤深厚,哪裏想到我們得時刻謹慎小心。”
“今日之福澤,都是昨日虔心求來的。我們擔著榮耀,也就受得住委屈,你們素日都做的很好,隻是君恩反複,大家心裏明白如何行事就好了。”孟恪遠道。
程安進來,肅立在一旁,孟良徽知道他有事同父親說,就帶孟知文退了出來。
程安道:“稟丞相,和魏王來往的人查到了,是大姑娘房中的夏蓮。昨晚大姑娘把夏蓮揪了出來,大夫人原本是要立刻發落,但大姑娘說花宴過後再發落,命人關在密室裏。”
“你的意思是,知嬅先你一步找到和魏王來往之人。”孟恪遠問道。
“是,屬下無能,竟容有異心之人在府裏而懵然不知,請丞相責罰。”程安低頭道。
孟知嬅竟然能察覺身邊有異心之人,能忍耐性子隱忍不發,不動聲色找出來。
運籌帷幄,手段利落。
孟恪遠清瘦的臉上浮起一絲笑意。他沒理會程安的話,說道:“明日,你到莊上去,叫藍夜他們出來,以後他們就跟著大姑娘。”
“是。”程安滿臉詫異,但規矩讓他不敢問為什麼,他退了出來。
“阿沅,”孟恪遠低聲叫著亡妻的名字,說道:“知嬅長大了,越來越像你,能行事了。兒子不成器,我把藍夜交給知嬅,希望在我有生之年,她能曆練出來。”
第二日,沈月清一大早就來到濯音院,幫孟知嬅打扮。
她拿著簪環一樣一樣在孟知嬅頭上比劃,嘴裏道:“這種場合,打扮不能太招搖,也不能落於人後。”
孟知嬅看她比劃了半天,還是找不到合適的,笑著從匣子裏拿出梅花珍珠步搖。
沈月清一看,楞了,問道:“這不是李家姑娘的步搖嗎?怎地到你這裏了?”
“她送過來給我的,說自己襯不上這華貴之物。”孟知嬅道,她把步搖插進發髻。
“她倒有自知自明。整天在人前絞絹子,咬嘴唇,像那爭寵裝可憐的妾室,哪有嫡女做派,也不知道她母親如何教的。”沈月清隨口說道,她左右打量孟知嬅,滿意地點頭:“這步搖很襯你。”
孟知嬅笑了笑,問母親:“阿娘,好看麼?”
沈月清笑道:“好看,我女兒是最好看的。”
秋棠捧著衣裳來到身後,沈月清翻看,蓮青色銀線暗紋錦襖,雪青羅裙,她皺眉道:“這套太素了,換那套石榴紅繡金絲百花的。”
“阿娘,”孟知嬅拉著她的手,笑道:“我戴這步搖已經很華貴了,再穿那繡金絲的衣裳,太奪目,隻怕招來有心之人添口舌。”
沈月清看著女兒,眼裏是深深的疑惑:“我總覺得你這幾日怪怪的,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
孟知嬅笑道:“我能遇到什麼事,隻不過是祖父昨晚命我過去,囑咐我身為相府後人,要小心謹慎,方可得周全。”
“你祖父同你說這些話?”沈月清訝然道,她捏著絹子摁了摁鼻子,掩飾自己驚訝的神情,又笑道:“既然他這樣說,聽他的話便好。”
常媽媽進來說道:“大夫人,姑娘,文哥兒說該出門了。”
沈月清再一次端詳打扮妥當的女兒,笑道:“好,我們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