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爺,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這是造了八輩子的孽,才會生下你這麼個討債鬼,死丫頭!”
穀小滿醒了,穀小滿是被吵醒的,確切地說,穀小滿是被眼前這個古裝婦人尖利而洪亮的嚎喪聲給吵醒的。
婦人已經嚎了快小半個時辰,卻絲毫不顯疲累,她眼尖地發現穀小滿睜了眼卻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那積攢的惱恨像是立時找到了宣泄口。
“你躺屍啊!你這麼能裝死,剛剛怎麼不死透了?你怎麼還有臉醒過來!”
婦人說著話,一隻手毫不留情地擰上了穀小滿的耳朵。
劇痛傳來,穀小滿憑借本能順著婦人拉扯的方向偏頭,這才勉強卸掉大半力道。
可即便如此,她半個身子還是被拉到了床外懸空著。
若是平時,穀小滿自然能夠應對,可是前一刻才剛剛結束投射的她頭疼欲裂,實在無力反抗,隻能眼睜睜看著這具失去平衡的身體“嘭”一聲掉在地上。
側臉跟大地來了個親密接觸,穀小滿嗆了滿嘴泥,同時心中閃過無數困惑。
隻是婦人沒留給她多餘的思考時間,一件衣服從天而降,掛在了穀小滿的腦袋上。
“既然沒死成,就麻溜地爬起來,咱們再上錢家去,今兒老娘高低也要把你塞進門兒!”
想退親?
打量她黃氏是死人啊!
天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兒?我呸!
婦人說罷,嫌棄地衝女兒一瞪眼,要不是這死丫頭不中用的,剛剛事情就成了!
她拉臉扭臀轉身出去。
眼下正值酷暑,熱氣一浪襲過一浪,穀小滿一動就發現原來身上這件衣服又悶又黏,有種直接穿了濕衣服後生生悶幹的感覺,實在叫人難受。
她艱難地從地上爬起,扯下蓋住頭臉的衣服,頓了頓,才拿在手裏慢吞吞穿著。
換好了衣裳,又摸一把綁在腦後的頭發,同樣略動一動就往外散發濕熱氣,穀小滿心裏有了計較,看來這身體的原主,有九層以上的概率是溺水而亡。
得出這個結論後,她滿意地點點頭,還好是溺亡,要是碰上毀了容或是缺胳膊少腿兒的死法,那她就倒黴了。
舉目四望,無論是袖口磨白明顯肥大不合身的衣裳,還是這一屋子根本就沒有擺設的擺設,無一不在述說著這家的貧窮與困頓。
穀小滿迅速做出判斷,投射出了問題,這不是她應該到達的預定目標點。
理智的大腦告訴穀小滿,既然發現了問題,那就要予以修正,她決定聯係係統,重新去往汴京。
隻是,僅憑方才那婦人的幾句話,穀小滿就知道她不是個好相與的,未免橫生枝節,她準備先換個清淨地方再說。
穀小滿迅速彎腰套上一雙打著補丁的繡花鞋,準備腳底抹油。
掀開薄薄的藍色粗布簾子,穀小滿貓著腰輕手輕腳出了那間臨時隔出來的“臥室”,手堪堪放在不知道什麼原因缺了半扇的房門上,正要去推。
“死丫頭又想幹嘛!”
手腕被緊緊抓住,黃氏那張因消瘦而略顯刻薄的臉快速在眼前放大,差點兒給她嚇出毛病來。
莊稼人手勁兒大,掙了兩下沒掙脫,穀小滿沉了臉,“放開。”
她不管原主和這婦人是什麼關係,她們之間又有什麼恩怨,既然原主已經死了,現在,這身體就該由她做主!
烏沉烏沉的眸子散發出令人心悸的膽寒,明明女兒還是那個女兒,黃氏卻下意識覺著,她有哪裏不一樣了。
難道,難道是因為在閻王爺跟前走了一圈兒,所以她也沾染了來自陰曹的凶煞?
黃氏打了個寒噤,有意壓下腦子裏那些不詳的念頭,牢牢鉗製住穀小滿的手就不由自主鬆開了。
穀小滿當即甩開黃氏,一腳跨出門欄。
“你、你去哪兒?”
黃氏下意識追出兩步,複又氣惱地站住,朝著她的背影大喊,“你個死丫頭!你今日敢踏出家門兒一步,就再別回來!”
穀小滿心中一曬,她腦子又沒壞掉,會想不開再回來,嗬?
頭也不回向外走去,快到院門兒時,穀小滿跟一個十一二歲,剛打柴回來的少年擦肩而過。
“阿姐,你醒了!”
少年驚訝聳眉,憨厚的臉上透著幾分驚喜。
穀小滿略微偏過半張臉,聲音漠然,“我不是你阿姐。”
“誒,阿娘,阿姐她......”
少年轉向黃氏,指著穀小滿決絕離去的背影,茫然又無措。
黃氏恨得直拍大腿,“別管她,讓她去!丟人現眼的東西,最好死在外麵,再也不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