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漢子是村子裏出了名的憨厚人——錢大錢。
聽到錢大娘說出這個名字,元娘差點沒捂住自己的笑。
見她笑眯了眼,錢大娘也忍不住笑了笑。
這錢,錢大錢雖然取了個有錢的名字,家裏卻是真的窮。
他今年都快二十有一了,卻因為家窮,一直娶不上媳婦。
在以前,他和青山兩人,就是東青村裏的兩大光棍。
不過他比青山好一點,他不是孤寡一人。
他有一對年邁的爹娘。
可是這樣一來,這對爹娘,也成了他的負擔。
年邁體弱的爹娘,那麼大一個負擔,誰願意把女兒嫁到他家呢?
於是到了後來,他和命硬的青山,就這麼剩下了。
說笑之間,過來的人越來越多。
那些人來了以後,也不用錢大娘去招呼,就過去幫青山搭起了棚子。
這棚子隻是暫住,也不用搭的太仔細。
等到錢大錢回來的時候,這棚子已經搭的差不多了。
剛好,飯食也準備好了。
漢子們開始吃飯,錢大娘則去幫元娘將屋子裏的東西搬進搭好的棚子裏。
除了元娘帶來的包袱,整個屋子裏的東西,都是破破爛爛的。
還少的可憐。
收拾了一陣子,錢大娘都不由歎氣。
“這些東西,真是....還留著做什麼呢?”
嫌棄的搖了搖頭,錢大娘看向元娘。
“元娘,我看你還是什麼時候找大山陪你一起去鎮上一趟,把家什重新置辦一些。你看看這些,還有啥是得用的啊這?”
抿嘴笑了笑,元娘點了點頭。
但是,再次提到鎮上,元娘的心裏,也升起了一個想法。
猶豫了一下,她看向錢大娘。
“大娘,您去鎮上的時候,有沒有聽說什麼消息啊?”
“消息?”錢大娘有些疑惑。
“什麼消息?”
抿了抿嘴唇,元娘勉強笑了笑。
“我,我,我和相公回來的時候,聽人說,好像我們這邊出了匪徒......”
聽到這裏,錢大娘也皺起了眉。
“匪徒?我去鎮上沒聽說啊。不過我聽家裏老頭子提了一回,好像縣城那邊出了匪患,有一個被貶的大官,全家都被匪徒殺了。縣官大人正嚷著要派兵去剿匪呢。”
被貶的......大官?
這說的,是她宋家嗎?
垂下眼瞼,元娘麵上恰到好處的露出了一絲驚恐和驚訝。
“全,全家都...沒了嗎?這,這匪徒怎麼這麼殘忍?就算求財,也不至於這樣啊?”
“可不是嗎!”說起這種罕見的大事,錢大娘也來了興致。
“我懷疑,這個大官,估計遇到的不是山匪,而是來找他們尋仇的人。”
“那尋仇的人啊,估計也是個大官!”
聽著她壓低聲音的猜測,元娘瞪大了雙眼,一臉的震驚。
“真,真的嗎?”問話時,她的身軀微微顫抖。
錢大娘以為她是害怕,根本就沒發現,她掩藏在衣袖裏的雙手,那修剪的短短的指甲,已經深深的刺進了掌心之中。
看啊,這真相,連一個鄉下的婦人都能看明白。
可是那些當官的人,就能睜著眼睛說瞎話。
被山匪滅門?
哈!
看著她難看的臉色,錢大娘以為嚇到了她,連忙輕輕拍撫著她纖瘦的脊背。
“不怕不怕。那些山匪不會過來我們這邊的。那些當官的,爭權奪利,鬥的你死我活的,也是正常。”
“咱們就是小老百姓,和咱們也沾不上邊不是?別怕啊。”
點了點頭,元娘蒼白的臉上滿是驚魂未定。
“看來,咱們以後可得離那些人都遠點才行。”
“可不是嗎?”錢大娘歎了口氣。
“這世道啊,越來越不好了。咱們這些小老百姓啊,好好的過好自己的日子,好好活下去,就是最好的。”
“那些當官的,看似風光。結果現在呢?被別人鬥倒了,全家都滅了口不說,現在連個收屍送靈的人都沒有。”
沒有人收屍送靈?
聽到這個消息,元娘的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她嘴唇翕動了幾下,這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大娘您剛剛說,那個大官,都沒人收屍送靈?怎,怎麼這麼慘啊?”
“可不就是慘嗎?”錢大娘再次歎息。
“但是又有什麼辦法呢?全家都被殺光了。誰來給他們收屍送靈啊?”
“聽說啊,都這麼久了,那些人的屍體,都還停在縣城外的一個土地廟裏麵呢?”
“縣官大人不想管,也就沒有人願意去花心思把他們給下葬了。”
“要我說啊,這人生前再有錢有勢又怎麼樣呢?死了以後,能有口棺材容身,能有人摔盆送靈,這才是正經的啊。”
錢大娘的感歎還在不斷的繼續,可是元娘已經聽不進去其他的了。
她怎麼都沒有想到,她的父兄,竟然淪落到了土地廟中,都沒有人願意為他們下葬。
更讓她揪心的是,這到底隻是一個意外。
還是有人想要借著他們的屍體,行引蛇出洞之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