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裏正叔，你拿個主意吧，上午咱還說天爺不給活路，連口水也不給喝。這下午天爺就施恩送了糧來，咱不能不識好歹啊。”

張寡婦是光腳不怕穿鞋的，別人磨不開麵，她可磨得開，隻要能有一口吃，她咋的都行。

王裏正蹲在地上，在石頭上敲了敲煙鍋，抬頭看了看曬人的日頭開口道。

“陸老哥，你看看這天年，也就咱靠山近，多少能吃幾把樹葉子，眼下樹林子也不好鑽了，昨個黃草窪下來條大蟲，吃了好幾個人。外麵都易子而食了，咱得了這麼大的物件，沒道理不吃的。”

眾人紛紛附和：“是啊，沒道理不吃的，也不看這啥天年了。”

“老哥，你管管你家的孫兒，有這麼一口吃，興許咱七裏村就熬過這荒年了。”

陸老爺子輕歎一聲，就連他家這等富戶都水多米少的熬，更別說旁人家了。他看向陸修遠正想說什麼，就被那丫頭率先開了口。

“爺爺，天道好輪回的，這樣大的龜都是有靈性的，你萬萬不能答應他們，有損陰德的。”

王裏正長歎一聲：“女娃兒，這輩子都沒活路，哪有工夫想下輩子的事兒。”

白茶轉身舉著大龜就往井裏扔，被陸修遠強強攔住。

他沒料到她手勁這麼大，這一擋直接被砸得撲在井口上，得虧他個頭高被卡住了，不然命都得沒半條。

陸修遠惱了：“東西是我陸家的，我陸家說了不吃就不吃，若是有人不答應，就別怪我寫個狀子鬧到官府裏去。”

眾人見討不處好處，紛紛作罷，隻有張寡婦豁出了臉皮來鬧，坐在地上號啕大哭。

“陸家不做人嘍，大家都來評評理啊，有他們這麼仗勢欺人的嗎？考個秀才了不起啊。”

一旦有人當出頭鳥，大夥就敢抱團拱火幫腔。

“就是，鄉裏鄉親的至於報官嗎？”

張寡婦更是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我們這麼多父老鄉親的命你不管，你去管一條八竿子打不著的龜？”

“你讀了那麼多書，這就是你讀出來的理？那還不如不讀，起碼有良心在。”

陸修遠默然，本質上他是讚同鄉民的做法，活著比什麼都強，可他私心裏不想小姑娘生他的氣。

白茶見陸修遠手掌都磕破了，不敢將龜丟井裏，看村裏人“不將龜吃到肚裏不罷休”的陣仗，她抱起大龜就往山上的林子跑。

等眾人回過神去追，她已經跑出百米開外，追不上了。

陸修遠嚇得臉色發白，沒追幾步就被老爹一把按在地上，山窪裏都有虎了，哪敢讓他追過去：“你幹什麼去？”

“林子裏有狼，她人生地不熟地讓狼叼了咋辦？”

“那是她的命，我不能連你也搭進去。”

陸修遠死命地掙，可他哪裏是老爹的對手，再加上三叔和四叔也來幫忙，三下五除二將他綁回了家。

“區區凡人還想追上我。”

白茶默念口訣躲入空間，將金錢龜擱在地上，打算扔到池塘裏養著，誰料它搖身一變成了個三歲大的小萌娃。

黃色長衫外麵套著件橙色的小馬褂，梳著一個衝天揪，穿著青綠色短褲，手裏還拿著一個撥浪鼓，圓頭圓腦的，瞳仁是少見的紅色。

“你修成人形了？”

小龜開心地搖了搖撥浪鼓。

他是最近才化成的人形，還不會說話，但可以用意念溝通。

連年幹旱導致水源匱乏，他四處尋水，不小心被地下暗河衝到了這口井裏卡住了，本打算歇個幾日再走的，就被她看見了。

“你叫什麼名字？”

小龜搖了搖頭，白茶想了想。

“那叫你小金子吧，有了名字就是人了，在修個幾百年就能成仙了。”

小金子高興地露出一排小白牙，一個泡泡從他嘴裏掉了出來。

白茶定睛一看裏麵包裹著一根手指，立刻板著臉砸他的頭。

“壞孩子，壞孩子，你可知道傷人於修行是多大的罪過，這事因我而起，我還要替你背因果，哼。”

此時陸家，陸二青隔著門縫往屋裏裏瞧，飯擺了一中午，陸修遠一筷子沒動地躺在炕上。

“你還賭氣不吃飯了？老子差點就斷子絕孫了，你知不知道？”

“當初哭死哭活得不收留人家，現在人自個走了，你又不高興了？大家是你肚裏的蛔蟲，整天還得猜你的心思？”

陸二青喊了幾句，自知沒趣地離開了。

“哎，我這是造了什麼孽，生了你這麼頭倔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