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姣盼禮貌性地微微一笑,“世子請進。”
雖說是這園子的主人,但俞瑾周自成親之後就從未進過正屋,那是沈姣盼就寢之地,他覺得自己進去未免不妥,便連連擺手,道:“不必了,就幾句話,我在這說便好。”
“那好,世子請講便是。”
“那個......昨日我本是一大早就出了門,確實想著晌午之前趕回來,但好巧不巧,我那馬半路崴了蹄子,就把事情給耽擱了,你也看到了,我昨天回來的時候,也是狼狽不堪。”
“那當真是凶險,世子可有找大夫瞧瞧?”沈姣盼避重就輕地問道。
“不是,我來不是說這個,我是想說,昨日我是想要去陪你過生辰的,隻不過出了點兒意外,這點,我希望你能明白。”
沈姣盼乖順地點點頭,道:“世子之心,妾身明白了,如此情誼,妾身受寵若驚,隻是昨日世子至晚不歸,家裏人著實有些擔心,世子若願意,往後出遠門,能跟家裏人招呼一聲是好。”
俞瑾周也鄭重地點點頭,回道:“是,我記下了,以後我去哪都會跟你說的。”
“妾身並非想管束世子,隻是若能有個照應,對世子對家裏人都好。”
“我明白,但是,我還沒說完。”俞瑾周又急著說道。
“世子請講。”
“沈姣盼,”俞瑾周嚴肅了起來,他正色道,“我俞瑾周不是那種放蕩不羈之人,顧氏與我有夫妻的情緣,她去了,我難免會有些牽掛,她入過我俞家的門,至死也在這裏留了一絲魂,於我,也有不能不念的情份。但是,你是我萊國公府八抬大轎迎進門的正室,我也自把你當這裏的少夫人看,從你進門的那一刻,你便是我的結發妻子,我會惜你敬你,絕不兒戲。”
說這話時,他眼睛始終未離開過沈姣盼的眸子,感情真摯,字字鏗鏘,仿佛起誓一般。
見他這般認真,沈姣盼竟亂了分寸,不知回些什麼。
見她許久不答話,俞瑾周輕聲問:“我說的這些,你可明白了。”
沈姣盼便順著他的問話點點頭,道:“明白了。”
“那便好,那......我先回去了。”俞瑾周留下這句話,逃也似的腳步匆匆回了房中。
他第一回覺得,早上的陽光如此灼熱刺眼。
見他走了,沈姣盼便也回了房中。她扶著腦袋,甚是疲憊地在桌子旁坐了下來。
四喜走過來,關切道:“世子說什麼了?”
沈姣盼輕輕歎了口氣,她方才雖說是應了,但其實並不理解與瑾周到底想要說些什麼,她細想了方才俞瑾周的話,有些不確定地回道:“他大概是說,我是他八抬大轎迎進門的,是他正經的夫人,他會惜我、敬我。”
四喜聽了喜出望外,“他當真這樣說?”
沈姣盼點點頭。
“那世子還說別的沒?”
沈姣盼又思索了片刻,才又答道:“他還說,顧姐姐生是俞家人,死是俞家鬼,他心中始終會留一分念想。”
四喜聽了瞬間一盆涼水澆到腳,“那他這是說,他永遠放不下顧氏?”
沈姣盼揉揉眉心,無奈道:“或許是吧,我實在太累了,他說的每個字我都懂,連在一起卻弄不清楚是什麼意思了,由他去吧。”
另一邊俞瑾周把該說的話說了,回了房,心中卻依然忐忑,他思來想去,覺得自己說得不清不楚,方才沈姣盼說是聽懂了,但他總覺得她心不在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聽進去了,就算是聽進去了,也不知道這話對她受不受用。
他正琢磨著,外麵卻傳來俞瑾淑大喊大叫的聲音。
“哥哥!嫂嫂!大事不好啦!”
她這一嗓子吼得,一園子人都聚了過來,俞瑾周、沈姣盼也匆忙出了房門。
“慌慌張張,成何體統!”俞瑾周嗬斥道,“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
“哥哥,真真是了不得了,我方才上街去買胭脂,卻聽得外麵的人議論紛紛,我本來還以為有什麼熱鬧,這一細聽才發現,大家議論的,竟然是咱家的事!”俞瑾淑急得跺腳。
“咱家?什麼事?”
“說到底是哥哥嫂嫂你倆的事,昨兒咱全家去了盛香閣給嫂嫂過生辰,好不風光,可哥哥卻始終未露麵,竟有人還探聽到了哥哥是去了......”
這俞瑾淑的話還沒說完,沈姣盼卻一句話不說,轉身徑自回了房,留下一園子的人麵麵相覷。
沈姣盼慣來溫婉得體,她如此沉不住氣倒是眾人頭一回見。
“趕緊住口吧!”俞瑾周見狀喝住了還欲喋喋不休的俞瑾淑,待想追上去,沈姣盼的房門卻已緊閉了。
眾人見狀,皆作鳥獸散去。
“世子,”昌順在一旁小聲道:“看來您一早上的功夫是白費了。”
俞瑾周重重歎氣,有些擔憂地看著那屋子,輕聲問:“她是不是又要哭了?”
這話音剛落,便聽見那屋子傳來嚎啕大哭的聲音,那哭聲可謂撕心裂肺,地動山搖,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昌順便不必再答話。
俞瑾周始終靜靜立在那裏,聽著那屋裏的哭泣聲起起伏伏,仿佛要把心肝都吐出來,讓人好不揪心。
他突然意識到,這是他生平第一次,真真切切地去體會一個女人的心酸和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