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款款進來的，正是沈妙期，畢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妃，沈妙期比在家時更顯高貴。

眾人又行禮。

沈妙期一眼就看到了沈姣盼，忙上前來，喚道：“姐姐！好久不見，你可還好？”

“回殿下，甚好。”

“我許久未見到家裏人，今日竟得這樣的機遇，見上姐姐一麵，真是不容易。”她說著，眼裏泛起了淚花。

沈姣盼見妹妹這樣也很心疼，笑著安慰道：“當真是好的。娘娘莫牽掛，家裏父親、母親、哥哥、妹妹都好。”

“那我也就安心了。”

“我見娘娘又瘦了些，想來是太勞累，萬不要隻記掛家裏人，自己也要保重。”沈姣盼殷切囑托道。

沈妙期便連連答應。

“父親母親在家中也總掛念，宮中向來最認規矩，生活不易，你切不要再莽撞。”

這幾句話，倒說得沈妙期忍不住眼淚汪汪了，宮裏人情冷漠，她是許久沒體會過這種溫情了，如今姐姐這幾句話說得，自己頗有幾分舍了一身榮華富貴，重歸一家團圓的念想，隻是她心裏清楚，世間萬般都在取舍之間，做了選擇便沒有回頭路了。

賢妃見狀便在旁安慰道：“好在如今都是一家人，你我在這宮中不算是孤苦伶仃，以後總是個照應。”

沈妙期乖乖應：“謝娘娘體恤。”

在家中的時候，父親總說沈妙期離經叛道，不守規矩，如今見她乖順的樣子，就知道定是吃了不少苦頭的，沈姣盼心裏不免湧起酸楚。

廳裏的人逐漸多了起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人在喚“萊國公”和“世子”，沈姣盼不由得順著聲音望過去， 遠遠地看到了俞山鬆旁邊那個有些陌生的身影。

成親那日連蓋頭都不曾揭下，這是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樣子。他瘦瘦的，黑黑的，風塵仆仆的樣子，但與眾人談笑風生，仍是意氣風發的模樣，精氣神都極好。

家裏人都湊了上去，沈姣盼腳下猶豫著，她本該在這個時候跟上去，卻見有幾位夫人領著自家年輕女眷湊上去，她便覺得自己不便上前，她想著這些，卻見俞瑾周穿過人群東張西望，最終把目光落在自己的方向，這一眼像是雷電一般，讓沈姣盼避之不及，她像是做了什麼壞事一般，沒理由地心慌起來，急匆匆退到了更遠的地方，轉而她又覺得自己好笑，他大概都不知道自己長什麼樣子，該是隨意看看罷了，自己倒自作多情嚇成這樣。

宴會開始，皇上和皇後駕到，眾人都在席上坐好。

殿上是一段接一段的歌舞表演，皇上一遍又一遍大加讚賞，東西賞了一箱又一箱。

沈姣盼坐在俞瑾周身邊，無心去理這些。俞瑾周始終正襟危坐，讓沈姣盼覺得她旁邊坐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神，這神吸引著全場的目光，灼得一旁的自己也渾身不自在，又或者他本身就是一團火，烤得自己臉和脖子一陣又一陣的紅，坐立難安。

場上心不在焉的大有人在，那些跟著來的年輕女眷，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眼前這是英姿勃發的萊國公府世子，外邊也都知道他不待見那沈家女，在這家做個妾，也是有大把的人上趕著。

沈姣盼打量著那些女子，不禁也盤算起來。她撇掉一批家世過高的，因為養尊處優的女子慣來挑剔，相處起來難免傷神勞心，又撇掉一批過低的，畢竟出身低微恐怕處事規矩都差些，邱氏難看得上。就這樣篩出幾個不上不下最合適的人選，又默默觀察著，猜若是真進了門，哪個是好相與的......

她想著這些，卻有些議論聲夾雜著歌舞聲傳進了她的耳朵：“你看那個沈姣盼，坐在那跟個木頭似的，一句話不說。”

“我看不是她不說，是她說了也得有人理啊，我可看到了，世子從進來就沒理過她，連看都不看一眼，更別說說話了。”

“要我我也不理，要不是憑著母家勢力，憑她這樣要什麼沒什麼的棄婦，怎麼能進了萊國公府的大門！”

“她這麼丟人現眼，要是我是世子，才不帶她出門來。”

“要是是我，那我直接休了她！”

“哈哈哈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她又不是沒被休過......”

“說的是呀！哈哈哈哈哈哈......”

雖說聲聲刺耳，但這都在沈姣盼的意料之中，她本不意外，可她偏偏臉皮薄，又要強，最受不得旁人說三道四，現下她強裝著認真看歌舞，臉上卻早已經青一陣白一陣，她察覺到自己的異樣，怕被別人看出破綻，隻好垂下頭去，不讓人看到自己的模樣。

“抬起頭來。”頭頂傳來清朗的帶著幾分威嚴的低聲，一直不說話的俞瑾周，說出了這輩子同她講的第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