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原主是十歲那年，也就是1960年，才從內地老家來到大西北的，當時祖母一個人帶著她和大弟卓雲峰，已經在老家相依為命了三年。

1956年，為了響應號召，參加大西北的邊疆建設，秦鳳蘭和原主的親生父親一個拚了命地要去，一個堅決不舍故土，最後硬是鬧得離了婚。

原主始終也理解不了，母親當初怎麼能那麼狠心，寧願離婚，寧願丟下三個年幼的孩子，也要義無反顧跟著支邊的大部隊，來到完全陌生的大西北？

原主以前經常琢磨，親生父親一年後就病死了，可母親是過了三年才回去接他們的，那時候她已經和繼父成了家，同母異父的二弟都快一歲了。

如果不是因為三年自然災害，他們在老家真的有餓死的危險，是不是母親一直都不會回去接他們呢？原主至死也沒能解開這個心結。

想到妹妹雲秀才一歲就被母親留在老家，父親死後，奶奶實在顧不了三個孩子，把妹妹送給了別人家，有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麵了，她就更加怨恨母親心腸太硬。

原主和母親分別了四年才又見麵，剛來到大西北還是有點不適應的。

雖然母親對奶奶很孝順，繼父對她和大弟視同己出，家裏大事小事也都是母親說了算，可麵對同母異父的弟弟妹妹時，她內心深處還是免不了有些敏感。

原主是十歲才和七歲的大弟一起上的小學，這裏來自五湖四海的人都有，老師的家鄉口音也很重，教學水平參差不齊，學生的成績可想而知。

好不容易混到高小畢業，又趕上了不用上學的年代。

原主沒空跟著那些半大小子和丫頭四處折騰，整日在家幫著母親幹家務，帶年幼的小妹。

原主十六歲時，已經出落得很水靈，也就是在那時，她遇到了趙遠方——她的初戀。

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可接下來的故事，卻並沒有留下什麼浪漫的回憶，隻有一番波折，遺憾，還有病痛。

趙遠方是卓雲巧老家的遠房親戚，當時剛從老家來到大西北。

按輩分算，他應該叫原主表姑，可實際上他的年齡比她還大，已經滿了二十歲。

他那一口熟悉的家鄉話，讓原主倍感親切，接觸多了，一對年輕人便暗暗產生了情愫。

按理說這也是人之常情，要不怎麼有句俗話是哪個少年不鐘情，哪個少女不懷春呢？

可秦鳳蘭聽到風聲後卻大發雷霆，說倆人岔了輩分，這事萬萬不可能，她絕對不同意。

趙遠方年輕氣盛，當麵頂撞了秦鳳蘭，說兩家雖然是親戚，可早就出了五服了，根本不違反婚姻法，讓她不要幹涉他們自由戀愛。

他這一番話出口，氣得秦鳳蘭當場就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用掃帚把人打了出去，嚴厲命令女兒不準和他再見麵。

其實原主和趙遠方那時還隻是互有好感，可經秦鳳蘭這麼一阻撓，反而激發了兩人為了愛情抗爭的鬥誌。

越是見不到對方，倆人就越是百爪撓心，趙遠方瞅了個空子，竟然約了原主夜裏私奔。

原主和趙遠方順著大路往南跑，想跑到縣城，再坐車回老家去。

秦鳳蘭發現女兒不見了，把整個連隊的壯勞力都喊了起來，大半夜的，一群人打著電筒順著大路邊喊邊追，原主的繼父李正發還開著拖拉機。

倆人聽到遠處的喊聲，又看到那麼多手電筒燈光晃動，嚇得鑽進了收割過的麥地裏，順著渠道，貓著腰往麥地深處跑。

那時已經秋收完畢，十月初的大西北早晚溫差很大，夜裏的溫度很低，他們想找個麥草垛躲起來，可以避風取暖。

可這會兒麥草早都被人們拉回去當柴火了，倆人最後實在跑不動了，就瑟瑟發抖地蹲在渠道裏躲了大半夜。

這一夜真是無比煎熬，好不容易挨到天亮，他倆以為找他們的人都回去了，就回到大路上繼續往南走。

不料他們沒走多遠，就被李正發帶著人堵了個正著。

趙遠方被捆綁著回到了連部，秦鳳蘭氣得跳腳大罵他拐賣人口，親手把他捆在了旗杆上，李正發掄起皮帶，狠狠抽了他一頓。

被狠揍之後，趙遠方在床上躺了半個月，從此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