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五年。
蹲局時再遇前任。
他穿著製服高高在上,而我是個酒吧小妹,造型殺馬特,壓根沒眼看。
前任嗤笑:「當初不是甩了我要上北大?」
我哽了哽脖:「不上北大難道去清華?」
1
事實上,無論是清華北大,我都沒有上。
我現在成了酒吧小妹兒。
別問,問就是賣酒賺得多。
今天之所以鬧到局子裏,主要是因為有桌客人喝大了,和隔壁桌吵吵起來。
而我,社畜,擔心被扣工資,進來拉架。
好家夥,警察來了將人全帶走了。
包括我。
我深呼吸,看著顧北弦那冷硬的俊臉,挑眉。
「當初純粹是想甩你,隨便找個理由罷了,怎麼,你還當真了?」
顧北弦笑了,目光逐漸變冷,隨後抬手敲了敲桌子,低沉的聲音在審查室內響起。
「敘舊可以,先把你問題說清楚。」
「......」
淦!
敘舊......
去特麼的敘舊。
和前任有什麼舊可敘的?
沒等我開口,老板聽到消息趕來了,鬧事的顧客也酒醒了大半,這下我也不用交代了。
老板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後,對著顧北弦點頭哈腰道:「顧警官,誤會一場啊。」
顧北弦淡淡的點了點頭,視線卻落在我的身上。
我被他盯得頭皮發麻,隻能硬著頭皮道:「顧警官看什麼看?難道還想跟我敘舊?」
老板一聽我這話立刻就炸毛了。
「夏雪,你特麼瘋了,你沒事跟警察敘什麼舊啊?」
「......」
老板,你是正經經營,你怕什麼?
老板可能也意識到失態了,尷尬的看了一眼顧北弦,壓低聲音警告我。
「夏雪,你想釣凱子在酒吧裏釣就完事了,人可是警察,你就是一酒吧妹,你可別出洋相了。」
話糙理不糙。
的確,是我不夠格了。
我濃妝豔抹,一身殺馬特的行頭。
顧北弦一身製服,衣著幹淨整齊,確實格格不入。
可洋相在五年前早就出過了,不是嗎?
我笑著笑著,眼睛都有些酸脹了。
「瞧我,職業習慣了,對不起了,顧警官。」
顧北弦身上的氣息更冷了。
老板絲毫沒get到,隻想快速跑路,拉著我就往門口走。
「夏雪,你到底是怎麼幹活的?這事兒都鬧來警局了,還得我來撈你。」
老板念叨個不停,「我不管,這事兒必須扣你半個月獎金。」
「......」
半個月獎金那也是三千塊!
動了我的麵包,哪怕他是老板也不行。
我當即停下腳步,好笑的看著老板。
「老板,我可是第一時間挺進去當人肉沙包了,既然你要扣我獎金,那醫藥費是不是該給我?一碼歸一碼啊。」
拉架的時候沒少挨拳頭。
我是不是該感謝濃妝豔抹的,看不清我臉上青一塊紫一塊。
老板被我一噎,細細打量我確實不占理了。
「算了,認你狠,獎金和醫藥費兩清了,不就是點小傷,多大點事兒啊,還把自己當成大小姐了啊。」
老板對我罵罵咧咧的離開,留下我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大小姐!
這個詞怎麼就那麼熟呢。
啊對了,原先顧北弦倒是最喜歡喊我大小姐!
2
因為「大小姐」這一稱呼,讓我想起來一件極為羞恥的事。
沒錯。
我和顧北弦在高中時有過一段戀情。
後來我被他甩了。
就在我們情投意合、情深似海的時候,他向我提出分手,連最後一麵都沒見過,便從我的世界中消失。
還記得高中那會兒,我們是班級裏出了名的死對頭,小冤家。
每次說話不是在互懟,就是在為互懟做鋪墊。
顧北弦在學習方麵中規中矩,談不上好壞,隻能說平平無奇。
而我不同。
因為我爸是上市集團的老總,入資學校,那些老師理所當然地照顧我,恨不得把我當成他們的親生女兒教導。
我的學習成績一直都不錯,也是年級中的佼佼者。
那時候的他家境清貧,一直生活在舅舅舅媽家,他爸媽好像很早就去世了。
別問我為什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因為顧北弦的舅舅是我家的司機。
我從小錦衣玉食、嬌生慣養,自從第一次見到顧北弦開始我就不太喜歡他身上經常臟兮兮的模樣。
那校服好像被他穿著走遍了全世界都沒換似的,身上也總會有一股刺鼻又難聞的煙味,但又沒聽說過他是不良。
他又是我的同桌,我受不了那個味道每次都離他遠遠的。
「喂,你過去點,熏到我的鼻子了。」
顧北弦隻是冷冷地瞥了我一眼,沒有任何動作。
好像聽到了我說的話,又好像被無視了。
我不依不饒:「你耳朵聾啦?」
他一臉不耐煩地看著我,「一個米蟲你在狗叫什麼?」
聽聽!
你們聽聽,他這說的是什麼話!
哼,肯定是因為我出身高,學習又好,人有長得好看,他眼紅。
從那以後,我跟顧北弦便結下了梁子。
不論何時何地,隻要一見麵我就氣不打一處來,不管他在幹什麼我都會千方百計搗亂。
他做高數,我就在他耳邊大聲地朗讀課文。
他做物理實驗,我「不小心」打翻......
有次他在睡覺,我不停用指甲抓桌麵,陣陣尖銳刺耳的聲音終於把他弄醒了。
「你多動症?」
「你睡覺我無聊啊。」我用水靈的眼睛盯著他。
「那你去找別人,別來煩我。」
「沒人真心願意和我交朋友。」我眼神有些暗淡,心中更是委屈,「我知道他們是因為我爸是校董才......」
他繼續趴在桌上睡覺,隻不過態度好了不止一星半點,「放學後我要去兼職,睡一會兒,你別吵,你要是無聊可以趴著一起睡。」
我當即臉就紅了。
真的栓Q。
莫名被撩到。
3
後來我才知道,他經常翹課、上課睡覺是為了打工賺錢。
我對顧北弦態度改觀,欣賞他不求人、自力更生的誌氣。
我們的關係逐漸好轉。
就像孤島上,生存了十幾年的人,在要喪失人類本能和母語功能的時候突然見到了一個活人。
惺惺相惜。
雖然還是會鬥嘴,但都是半開玩笑半當真的那種。
也不知道是從哪裏傳出來我和顧北弦正在交往的流言。
我們被班主任約談。
可那些老師不敢惹我,口頭教育了兩句就讓我回去上課了。
顧北弦不同,他被罰寫檢討和保證書,不再打擾我。
他嫌懶得寫,後來被老師罰站了一整天,還被通報記過。
放學後走路去兼職都是一瘸一拐的。
我問他:「你為什麼不寫檢討?你就不怕班主任上報教務處開除你?」
學校是明令禁止早戀的,一經發現嚴懲不貸。
他看著我,眼裏好像有光。
「不如坐實一下?」
我心跳漏了一拍,「什、什麼意思?」
「全校都認為我們在交往,就字麵上的意思。」
我:......
情竇初開,懵懵懂懂。
看著此刻的顧北弦已經沒有了當初第一次見麵時的冰冷疏離。
其實顧北弦長得還挺帥的。
我承認,這一刻,我心動了。
我們,在一起了。
但,高考前,我們分手了。
......
寒風中,老板的車已經走遠,我一個人站在冷風中瑟瑟發抖。
那個熟悉的身影從警局內走了出來,讓我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他被一群警員簇擁著,是那麼耀眼。
站在他身邊的那個警花甚至刺眼。
視線相撞。
我趾高氣揚地抬了抬下巴。
他穿著一身警服,幹淨利落,整個人都在發光,可他的臉上卻麵無表情,眼神透著一股清冷疏離的厭世感,我仿佛看到了高一時候的顧北弦。
他身邊的警花不小心踩空,他扶住。
後來他和警花坐上了同一輛車,應該是送她回家吧。
我心裏一痛,自嘲的笑了笑。
那些還沒走的警員看著我神傷的樣子於心不忍。
「哎喲妹子,聽哥一句,別知三當三,弦哥可是很護犢子的。」
我:......
要你說?
當初顧北弦可是一聲不吭默默抗下了流言和教務處的懲罰。
隻不過,我的眼睛怎麼這麼酸。
好像進了泥石流。
是啊,我還沒放下呢。
就算當初他甩了我,拉黑我的一切聯係方式,從我的世界消失......
我還是忘不了。
曾經那個滿心滿眼都是我的少年郎。
4
回到出租屋卸完妝,我的臉終於能呼吸了。
我也看到了我有多麼慘不忍睹。
嘴角青了,額頭紫了,左邊顴骨腫了一大塊。
那個男人真不是東西!
連女人都打!而且還是勸架的女人!
嗚嗚,這得鋪多少層氣墊才能遮住啊。
我的心在滴血。
無他,化妝品很貴!
爸爸現在中風躺在醫院,需要大筆手術費醫藥費,我媽為了照顧我爸,衣不解帶徹夜不休,身體也大不如從前,卻還是堅持。
洗漱完後,我終於活過來了。
渾身充滿幹勁。
書中自有黃金屋。
我擦了擦眼角不爭氣的口氣,「我愛學習,學習使我快樂。」
和顧北弦分手後,我爸出了事,全家人都忙得焦頭爛額,我也不例外。
甚至,我在高考前累出病,昏迷住院錯過了高考。
後來我留級了,半工半讀,考上了一所985。
時間過得真快,還有不到一個月就要畢業答辯了。
這段時間我就像一塊被擠到幾近碎裂的海綿,不論加班到多晚,多困,回來撰寫論文有多頭疼都始終如一。
自己選的學校,跪著也要畢業啊。
可我又不想丟掉酒吧小妹這份工作。
我爸的住院費、醫藥費、大大小小的手術費,都是我賣啤酒賺來的。
也不知道以前顧北弦是不是也在酒吧兼職過,也賣過酒......
他應該很喜歡這種高薪職業。
可他現在是警察,是顧警官,不僅有排麵還高工資高福利,美人在懷。
每個人都變了。
都上進了。
顧北弦也一樣,他看我的眼神就好像在看陌生人,應該是為了不讓他女朋友誤會吧。
嗬嗬。
或許隻有我一個人還被過去的鐐銬束縛......
還在原地傻傻地踏步......
不知道學習了多久,頭暈腦脹的我隻覺得眼睛好花,砰的一聲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第二天我被老板的電話吵醒。
拖著發暈發昏的腦袋,畫好濃妝,蓋住臉上的傷痕這才趕去酒吧。
等我的時候,就覺得氣氛有些不對,不過酒吧裏那些人都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角色。
我也就沒在意,隻當他們看出來我臉上有傷,正在八卦。
可有一道道視線好像抹了膠水似的,一直黏在我身上,讓我不舒服。
一個女人氣勢洶洶走進酒吧,二話不說就衝到我前麵,攔住了正準備送酒的我。
我怒了。
擋我財路,雖遠必誅!
「這位女士,請問你有事嗎?」
可我又不能發火,一發火把客人惹惱了受傷吃虧的還是我,我不信老板那個狗腿子會幫我出頭,不會扣我工資。
「哼!我還以為是什麼貨色,就這?就是你賣酒給我老公的?」
女人趾高氣昂,各種項鏈戒指珠寶往身上套,好像別人不知道她是暴發戶似的。
我:......
這麼一說我就懂了。
原來是昨晚那個在酒吧打架的男人的老婆。
這是以為自家老公「紅杏出牆」來找我算賬?
有夠搞笑。
「是......可。」
啪。
「都是你這個狐狸精,不好好賣酒竟然勾引我老公,害的他被拘留!老娘今天非收拾你這個小賤蹄子不可!」
我話都沒說完,這老女人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還給了我一巴掌。
我的臉本來就傷痕累累,這一巴掌直接打得我眼冒金星。
她還不罷休,胡亂抄起旁邊那桌的酒瓶子潑了我一臉,作勢又要來打我。
「住手!」
就在我以為又要挨揍的驚險時刻,一道險些破音的男聲赫然製止。
我心中一喜,感激涕零。
一會兒可得好好謝謝救命恩人。
可當我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走來時,我傻了。
悲喜交加。
喜的是沒想到還能再見他,悲的是又被他看見了我出糗、懦弱的樣子。
我:......
特麼,老天爺你玩我是不是?
5
顧北弦今晚沒穿警服,我仿佛看到了曾經那個稚嫩青蔥的少年正在逐漸蘇醒。
「尋釁滋事處以三十七天以下拘留,故意傷害三至十五天。」
雲淡風輕的一句話卻醞釀著無盡風暴。
那老女人許是見過自家老公被拘留後的慘樣,有些後怕,卻還是不依不饒。
「你誰?這狐狸精勾引我老公,還不許我這個正室生氣?」
臉上的酒漬一點一點侵蝕我的妝容,睫毛膏、粉底......在我臉上亂成一團。
驕傲如我,在誰麵前服軟都可以,但顧北弦不行!
「不要逗我笑,就你老公那五大三粗肥頭大耳的樣子我還真看不上!」
對方見我態度強硬,氣得臉上橫肉亂顫。
「你!你......」
「我?我?我確實長得比你好看,身材比你好,謝謝誇獎。」
老女人捂著胸口一陣發抖。
老板知道老女人有錢,怕她事後又來找麻煩影響他做生意,當機立斷就把我推上風口浪尖。
「你,馬上收拾東西給我滾蛋!一天兩天接連給我惹事!」
我還是頭一次被人指著鼻子罵。
氣笑了。
可還不等我發作,餘光瞥見旁邊的顧北弦額角的青筋跳了下,周遭的氣溫驟然凍人。
「你就是在這種烏煙瘴氣的地方上班的?」
我:???
關我什麼事啊!
我是受害者好不好。
反正洋相五年前就出過了,我開始擺爛。
「是啊,顧警官是來找我敘舊聊舊情的?真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
我眼彎如月,濃妝已經被酒衝洗幹淨了大半。
這一笑,扯到了臉上的傷,疼的我倒吸一口冷氣,卻皺著眉裝出一幅沒事人的樣子。
顧北弦的眼神更冷了。
拽著我的手就把我拖出了酒吧。
身後老女人的叫囂還在不斷,老板一改之前的態度招呼著保安把人趕出去。
我:......
擱著給我表演川劇變臉呢?
切,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老板知道顧北弦是警察,我也知道老板是看出我和顧北弦的關係不一般才沒有再為難我。
畢竟為了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色得罪警察,他以後的生意還做不做啦?
我被拉到了就把旁邊的小巷子,還沒來得及發飆。
顧北弦的臉就在我眼前猛然放大數倍。
他、他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