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

住院那天，宋成接了個電話就走了。

第二天他疲憊地站在我麵前，說昨晚看我睡熟，他去加班了。

接下來幾天沒有工作打擾，可以安心陪著我。

我翻了手機裏別人發來的合影，許葉偏著頭靠在他身上笑麵如花。

宋成也在笑，眼裏有光。

就是他眼裏的這束光，曾照亮了我整個青春。

而現在我不需要了。

沉默過後，我說：「宋成，分手吧。」

宋成錯愕地看著我，像是聽到天方夜譚沸水結冰的奇聞。

他道：「蘇櫻，你病糊塗了。」

1.

我和宋成是大學校友。

八年前我和他同一天報道，在海海的報道大軍中，我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穿著幹淨的白色體恤背著書包，就那樣站在梧桐樹下，衝著我笑。

陽光透過茂密的梧桐葉，投下斑駁的光影，在他臉上留下一道道明亮炙熱，一如他眼中的光亮。

這一道光亮，掃去了我過去十八年的灰暗。

我不敢肖想這樣的少年，可沒有想到，有一天他會成為我的男朋友。

那是大二年後來報道的日子，天空正紛紛揚揚落著雪，我在很遠的地方，就認出佇立雪中的黑影是他。

他背影透著一股難掩的悲傷和蕭瑟。

我停下來看了他很久，本以為他會和以前一樣，從不回頭。

可這次他卻突然回頭看著，墨黑的傘下，他的眼睛也如化不開的墨，讓人看不清情緒。

「你喜歡我是不是？」

他垂眸問我，就在離我僅僅半臂遠的地方。

我鬼使神差地承認了。

「那蘇櫻，你願意做我女朋友？」他聲音低啞，透著一股難掩的悲傷。

我在漫天飛雪中，看著傘下的他，點了點頭：「好。」

三天後我才知道，那天他的朱砂痣許葉在家裏訂婚了。

2.

很難想象，大學四年裏，我把所有的注意力都停留在宋成一個人身上，隻因那時我很愛他。

那些層層疊疊的回憶，鋪天蓋地再一次淹沒我。

那時我從不敢主動為這份愛去做些什麼，可是目光所及之處，無不是他。

我做不到像電視劇裏演的那樣，故意在宋成麵前倒地不起。

楚楚可憐的喊：「帥哥，快幫幫我！」

或者讓好姐妹幫忙要他的微信。

在校園表白牆裏當眾表達我對他的愛慕之心。

宋成的愛，是我可望而不可及的。

他曾深情款款的對我說：「蘇櫻，其實我喜歡你很久了。」

這讓我一度沉浸在喜悅之中，久久無法自拔。

我答應了宋成的表白後，令我沒想到的是，宋成緊接著大病一場。

隻因有一晚大風大雨，他卻執意要去見一位老朋友，結果把自己淋成急性肺炎。

他長相斯文儒雅，是個和風細雨的人。

看上去本就清秀，這下病倒了以後，更是瘦得不成樣子。

那時的他每天都過得很煎熬，我給他喂粥，他蹙著眉頭：「我沒胃口，你去上課吧，不用忙了。」

我哪裏忍心，輕聲細語地哄著他：「就吃一勺好不好？」

看著他勉為其難吞咽，我亦是心痛如絞。

他的口味比我想象得要挑剔，他不喜歡吃香菜和洋蔥，不吃一點辣，甚至是腥氣很重的菜，也接受不了放一丁點薑絲。

我實在是個廚房小天才，把他的胃照顧得很好。

給他親手做愛吃的菜時，為了一道新鮮食材，我甚至可以打出租車去很遠的菜市場。

我嫌醫院的公共洗衣機不幹淨，宋成換下來的舊衣服，都是我親自手洗。

在我的貼心照顧下，宋成的病終於好了。

病好的宋成，體貼而溫暖，是一個人人羨慕的十全男友。

宋成每天都會在女生宿舍外等我放學。

會陪我一起上課，給我帶愛喝的奶茶，點最新出品的巧克力聖代。

同學總是喜歡瞎起哄，開一些讓我臉紅心跳的玩笑。

而此時此刻的我不知道該把視線往哪放，隻好看著宋成嬌羞的笑。

宋成則會溫柔摟著我，警告所有人：「都散開，不許開蘇櫻的玩笑。」

大家又是一陣更誇張曖昧的笑。

宋成很會製造小驚喜，我總是能在一些特殊的節日裏，收到最獨特的禮物。

和他在一起過的第一個情人節，我收到了一捧巧克力包紮的玫瑰花。

還有一雙閃閃發光的高跟鞋。

噴了香水的賀卡上寫著，宋成永遠深愛蘇櫻。

我們就像大多數親密無間的情侶那樣，深深依戀著對方。

至少我是這樣以為的。

那時，我偶爾會覺得宋成不太對勁，他喜歡長時間的盯著一個位置發呆。

我並不知道那是誰的位置。

那又代表了什麼。

甚至在某個課間時分，他靠在肩頭，睡得迷糊，嘴裏呢喃了一個名字：「許葉。」

但我選擇忽略，人都有過去，過去也是宋成的一部分啊。

直到有一天，許葉突然出現在我們麵前。

那個女孩站在人群中，笑得明媚，一頭過肩長發，穿著一身雪白的紗裙，溫柔又秀麗。

那時的我不明白，為什麼兩個毫無瓜葛的人在看到對方之後，竟然會產生這麼大的反應。

許葉看見我和宋成依偎著的手臂，哽咽著問宋成：「她是誰？」

「和你無關！」宋成一改溫柔，語氣惡劣地嗆了許葉，拉著我就走。

我們一路跌跌撞撞。

「宋成。」我揉著被梅枝劃破的手背，停下來，「你怎麼了？」

「對不起，我......」他看著我，眼底蘊藏著傷痛，「蘇櫻，我喜歡你。」

他摟著，毫無預兆地吻住我的唇。

這一刻，我大腦一片空白。

那時的我並不知曉，宋成突然間失控，是因為許葉就在我的身後。

當初宋成冒雨去見的人，也是許葉。

而我，卻依舊一無所知地設想著，我和宋成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