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給了我爹死對頭的兒子。
洞房花燭夜我就把他打趴下了。
1
我要嫁人了!
賜婚的聖旨已經下來三天了,我還沒緩過來呢,每天就看著後院的木人樁被我爹打的粉碎。
因為,我要嫁的人正是他死對頭的兒子陸遂。
事情是這樣的。
我爹是戰功赫赫的鎮國大將軍,生平最痛恨的人自然是當朝宰相陸大人。
在我爹看來,舞文弄墨無法安邦,投筆從戎才是王道。
隻可惜陸大人深受皇上倚重,朝堂之上更是和我爹分庭抗禮,我爹因為這個時常胸悶,晚上紅燒肉都少吃了兩塊。
再說龍椅上的那位,也是個不安分的主兒。
做什麼不好,偏做了一回月老,還來了一出亂點鴛鴦譜,將我指給了陸遂。
我???
陸遂,陸大人獨子,打小就是個病秧子,可架不住人聰明,硬是拖著一副孱弱的身體成為了本朝唯一一個連中三元的狀元,可把皇帝高興壞了,當即就讓他去掌管大理寺。
那地方,小兒聽了都會哭幾聲,可偏偏,陸遂在大理寺混的風生水起,官職也是一年比一年高。
我爹關上大門,說的最多的就是這父子倆了,當然,從未有過好話。
我總結了一下,就是這陸遂又狠又毒手段又高。
2
聖旨下來的那天,我爹一拳劈壞了大廳裏的一張楠木桌子,隨後就拿著聖旨進宮麵了聖,結果連皇帝的麵都沒見著。
為了我的終身大事,我爹還是去了宰相府,被對方一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給打發回來了,我爹罵罵咧咧的差點沒砸了宰相府的大門。
回來之後,我爹看了我一眼,然後直接將我帶到了後院。
我爹那麼驕傲的一個人,可我卻在他的眼裏看到了無奈。
這婚,得結。
我爹的忠君愛國不允許他做出更過分的事情來。
我懂!
「爹,你放心,任他陸遂再厲害,也不過就是個病秧子,那身子骨跑起來都沒我走得快,說不定哪天就歸西了,到時候你再給我找一個好的夫君,我還這麼年輕,肯定能把他熬死。」
「......」
抹了把熱淚,我爹很欣慰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好,有誌氣,爹幫你。」
嗚嗚,還是爹好!
3
婚期定在十五日之後,在這期間內,我爹對我進行了嚴格的訓練。
我當然知道我爹的良苦用心,隻是他的路子實在太野了。
「疼疼疼,爹,你扭著我胳膊了。」
我爹虎眼一瞪,「這一招學會沒,隻要陸遂那小子敢碰你,你就一個反手過去,胳膊折了爹負責。」
「......」
爹真好,爹真棒。
這十五日裏,我不是在挨揍,就是在挨揍。
總算熬到出嫁那日,我少了許多離別的愁緒,更多了些劫後餘生的欣慰。
我怕,陸遂沒被我熬死,我就要被我爹練死了。
......
4
丞相之子和將軍之女的婚禮,自然是熱鬧隆重得很,總算熬到了新房裏隻有我一個人了,我累得連氣都喘不動了。
就在我準備將頭上礙事的喜帕掀開的時候,房門吱呀一聲。
隔著喜帕,我隻能隱隱的瞧見一個身量修長的人影。
我看著那人一步一步的朝我走來。
淦。
緊張的氣氛一下子就有了。
陸遂這個人,我隻聽過還從來沒見過,因為是個病秧子,所以陸遂平時幾乎深居簡出,大理寺的一切公務都是直接送到他的府上,見過陸遂的人並不多,我對陸遂的大部分印象,都來自我爹的口中。
記得有一次,我好奇問過我爹陸遂長什麼樣,我爹兩眼一翻,說能長什麼樣就是一副病癆鬼的樣子。
病癆鬼呀!
嘖。
那肯定很醜。
紅蓋頭下的我,默默的翻了一個我爹的同款白眼,迅速的將自己調整到作戰狀態。
視線裏,一隻白皙骨節分明的大掌伸了過來。
我拳頭硬了。
下一秒,紅蓋頭被那修長的手指挑落,四目相視。
好家夥。
那張臉,麵部線條清晰,輪廓分明,隻是麵色比較偏白,哪怕此刻被我壓著也擋不住讓人瞧一眼就心跳加速的俊美。
我抿著唇沉默了片刻,我得趕緊給我爹找個大夫看看眼睛。
這陸遂,明明是一個勾人心魄的狐狸精。
「娘子。」
「......」
連聲音都這麼好聽。
我硬了的拳頭有些砸不出去了。
他過來幹啥?
難不成還想和我洞房?!
我慌了。
出嫁前,我爹千叮嚀萬囑咐,絕不能讓陸家這小子占了我的便宜。
風馳電掣之間,我出手了,然後......陸遂倒了?!
我???
伸出去的小手還懸在半空中,想要攻擊的對象半個身子卻已經倒在了我的身旁。
我麻了。
這個陸遂,也太弱了,我手還沒碰到他的衣角呢,他反而自己走幾步就倒了。
那十五日,我仿佛學了個寂寞。
半晌,陸遂都沒聲兒,我一驚。
「喂?」
沒反應。
「陸遂。」
還是沒反應。
「......」
不會吧,我克夫?
我急了。
雖然陸遂是我爹死對頭的兒子,我和我爹也商量了無數種折磨他的辦法,但這其中絕對不包括新婚夜就讓陸遂嗝屁。
5
想到這兒,我有些委屈,「陸遂,你個王八羔子,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死在洞房花燭夜,我都和我爹說好了,等把你熬死,他就再給我找一個好人家,你這樣,我爹還怎麼幫我找好的人家,誰願意娶一個新婚夜就死了相公的新娘子呀。」
屋內的溫度陡然驟降,我打了一個哆嗦,準備起身去叫人,可惜了,這麼好看的人說沒就沒了。
唉!
結果,我剛站起來,手腕忽的一沉。
我???
下意識的低頭,隨即撞入了一雙眉眼都含著冷意的深眸裏。
「娘子,可能要讓你和嶽丈失望了,為夫隻是身子孱弱,一時半會兒的死不了。」
「......」
最後三個字的咬牙切齒,我還是聽得出來的。
「你你你......」
我結巴了,半天也不知道該蹦出個什麼樣的借口。
陸遂嘴角微勾,慢慢的坐了起來,明明我是站著的,可是氣勢卻足足矮了十倍不止,他握著我手腕的那隻大掌,青筋都爆出來了。
我嬌軀一顫,下意識的開始掙脫。
力道剛上來,一道涼涼的聲音驀的響起,「娘子使這麼大的力,是想早點弄死我這個王八羔子,好找一個好人家嗎。」
「......」
屋中一片死靜。
此刻我仿佛有些明白了為什麼那麼多人都懼怕陸遂,他說這話的時候明明是笑著的,可是那笑意在眼底仿若千年的寒潭。
我咽了一口唾沫,我那不靠譜的爹,淨教我些防身用的拳腳功夫了,可沒告訴我這種情況下我該怎麼辦。
關鍵時刻,還得靠娘,我突然想起了每次我爹冷著臉的時候我娘拿捏他的模樣。
試試?!
我沒說話,用力的擠了擠眼睛,感覺到差不多了,然後才抬頭望向陸遂。
我眼睛裏的那一層薄薄的水霧都要幹了,陸遂臉上的冷色才稍稍的褪了些。
哇,這招果然有效!
6
原來陸遂這家夥吃軟不吃硬,感謝我娘,薑還是老的辣啊!
不過他直勾勾地盯著我看是怎麼回事兒?
危機感湧上心頭,我把自己抱的緊緊的。
「不要臉!」
陸遂:???
「娘子!」
陸遂的聲音清脆,如同小貓的爪子撓在心肝上癢的厲害。
怒從心起,我冷眉橫豎,不耐煩起來。
「何事?」
在燭光的映襯下,陸遂唇紅齒白,麵如冠玉。漆黑的眸子裏像摻了星子般閃耀,骨節分明的手指端著一盞酒杯。
「別忘了合巹酒。」
特麼的......成個婚弄這麼多繁文縟節。我劈手奪過酒杯,準備一飲而盡。
陸遂攔下我幽幽歎了口氣,輕車熟路挽上我的胳膊。
這杯酒喝的不痛快、非常不痛快!
九層嫁衣勒的我渾身冒汗,解開了兩層脫下,眼角餘光瞥見陸遂麵頰泛起紅暈。
衣服還沒脫完,他羞澀個什麼勁兒?
莫非真應了我爹對他的評價,道貌岸然的登徒子?
想和我圓房?看我整不死他!
「娘子,今日是六十年不遇的庚子日,主凶,忌同房。」陸遂說這話時一本正經。
「......」
我刀都準備好了,他慫了?
我嚴重懷疑他這是在為自己身子虛找的借口,行,算他小子今天走運。
「我身子弱,隻能睡床。」
我眉毛一挑,意識到事情不簡單。
「我堂堂振國大將軍的千金難道睡地上?誰給你的勇氣?」
誰先搶到床是誰的,我把他扒拉到一邊四仰八叉躺在床上。
我爹說的對:「狹路相逢勇者勝!」
難道身子弱就是他睡床的理由?
什麼邏輯!
陸遂長身玉立,慢慢俯身,順勢躺在我的身側。
我特麼......
「陸遂,你好歹也是書香門第、簪纓世家,懂不懂男女之大防?」
他看我的眼神兒像看傻子,薄唇輕啟,「娘子,我們已經成婚了,就算有夫妻之實,也不會被人笑話。」
對哦,我們現在已經成婚了,合法的那種。
我一把打掉他即將伸過來的手,抱著被褥打地鋪。
新婚之夜,我完敗陸遂。
爹,我對不起你!
論武力,他絕對不是我對手,但論講道理耍無賴,我比不過啊。
盡管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被褥,躺上去依舊冷嗖嗖,我裹緊了被子隻露出頭,拿屁股對著陸遂。
繡枕下放著一把軟劍,這是我的武器,摸著劍柄入睡,十分安詳。
爹,我沒讓你失望。
......
雞鳴三遍,我打著哈欠睜開眼,入目是刺眼的紅,反應好一會兒才想起來昨日是我大婚。
被窩暖意醉人,我翻個身一頭紮進一堵堅實炙熱的懷抱中。
陸遂這個王八蛋,趁人之危!
「啪!」
陸遂白皙的麵頰上清晰印著巴掌印。
「誰讓你抱我?」
陸遂深吸一口氣,用下巴努了努,「是誰的爪子攬住我的腰?」
嗯?
右手捏了捏,肌膚滑嫩,手感不錯。我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眼前是微微凸起的喉結。
腦海中突然冒出奇奇怪怪的想法:親一口是何滋味?
啊啊啊啊——萬萬沒想到,禽獸是我。
7
我極力克製這種危險的想法,凝神沉氣。
「那是本大小姐看得起你!」
陸遂忍俊不禁,順著我的話說,「是啊,娘子說什麼便是什麼。」
可惡,這家夥跟他爹一樣,慣會溜須拍馬屁。
我跟他不一樣,我隨我爹,剛正不阿!
丫鬟進來給我們梳洗更衣,有位年長的嬤嬤前來查看床鋪。
我清了清嗓子,輕蔑的看了陸遂一眼。
「你們家公子不行。」
陸遂:???
嬤嬤急忙低頭,連丫鬟也低下頭。
這有什麼好羞澀,實話實說唄!
省的公婆以為是我的問題,這鍋咱不背,晦氣!
梳妝完畢,陸遂站在門口等我。
要見公婆了,我心口莫名緊張起來,我爹跟陸遂他爹可是死對頭,倆人在朝堂上每天不掐架都皮癢癢。
如今我孤身一人嫁進來,陸遂他爹還不逮著機會給我下馬威啊!
嗚嗚嗚,我爹太坑了!
還有狗皇帝,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走不走?磨蹭什麼呢?」
陸遂語氣裏帶著不耐煩,大步流星抓起我的腕子就走。
「哎哎哎,你想家暴?」
陸遂難以置信地望著我,「我打你?誰信?」
「......」
也是哦,他一個病秧子,而我生龍活虎大冬天光著腳在雪地裏跑都沒事兒的人被他打。
說出去不被人笑掉大牙?
將軍府的顏麵、我爹的老臉、還有我這個新夫人的威嚴何在啊?
思及至此,我立即甩開他的手,輕哼一聲。
莫名的勝負欲作祟,我要比他先到正院!
一對慈眉善目的夫婦身穿華服,眉眼含笑地望著我。
我謹記家中嬤嬤教導,邁著小碎步衣裙上的鈴鐺未響一下。
跪在蒲團上,我擺出最甜的笑容。
「父親、母親請喝茶。」
「哎,好孩子,這是給你的!」
陸遂他爹丞相大人嘴角都快咧的跟太陽肩並肩了,送給我的是一柄沉甸甸的玉如意。
上等的和田玉,潔白無瑕,上邊還鑲嵌了紅寶石。
陸遂的娘,哦不,現在也是我娘了,眯著眼笑,從手上褪下一對玉鐲給我戴上。
「這是陸家的傳家寶,如今你嫁進來,理應傳給你。」
我佯裝嬌羞乖順的模樣,笑不露齒。
「多謝父親、母親大人。」
身後,陸遂氣喘籲籲地到了,臉色蒼白,額頭還掛著晶瑩的汗珠。
我搖搖頭,一臉惋惜。
「太虛了。」
丞相大人「......」
陸遂看我的眼神兒淩厲幾分,我無辜地聳聳肩,怪我咯!
明明是他自己身子不濟。
我婆母貌似是個好人,親切地拉著我的手討教,「遂兒自幼身子羸弱,吃了無數的藥材都不見其效,以錦兒之見,該如何調養?」
我又不是大夫,奈何陸遂他娘發眼神兒太過殷切,隻好幫忙想想辦法。
我摸著下巴把陸遂上下打量一番,老天爺對他可真是偏愛,身子綽約,豐神俊逸。
唯一的毛病就是身子骨弱了點,三天兩頭吃藥,說不定哪天就駕鶴歸西。
我猛拍大腿,興奮異常。
「有了!」
8
我爹是誰?
振國大將軍,皇帝親封。
早年間率領十萬大軍趕走了倭寇,平北海守南境。
武力值爆表,我呢從小被我爹當男孩兒養,打拳耍劍不在話下,關鍵有一年我格外調皮。
不是打了東家的孩子,就是氣哭了西家秀才。
我爹直接把我扔軍營裏訓了一年,苦是真苦,這苦我也想讓陸遂嘗嘗。
訓好了,他身體奔兒棒。訓不好,他這病秧子撐不過十天。
當然,我更傾向於後者。
「我從小到大沒吃過藥,全都是我爹的功勞。要不,把陸遂送到我爹手下練幾天?」
我笑的像個精明的狐狸。
公爹嘴角抽了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我看向婆母,她眉頭緊鎖,手裏的帕子都快被絞爛了。
陸遂也湊到我耳邊輕聲問,「娘子,你就這麼想讓我死,好再嫁?」
小心思被他猜的透透的,作為當事人的我,尬的腳指頭都快摳破鞋底兒了。
「好、好主意!」
公爹咬著牙說,婆母含淚附和。
這下輪到我傻眼了,原本以為他們舍不得陸遂這根獨苗受苦。
哪成想,他們竟然答應了。
回門那天,我興高采烈跳下馬車,來不及等陸遂就衝進將軍府。
「爹,喜大普奔啊!我把你死對頭的兒子拐來了!」
我爹喜的眼睛眯成一條縫,「孩子,你出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