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患者,據說他可以吸人陽壽,長生不死。這次住院,他已經瀕死,可當他孫子消失的第二天,他出院回家了。
“高間的老孫頭又來了。”
“他又來住院了?聽說沒有,其實他早都已經死了。”
同事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
我敲了敲飯盤子,“咱別咒人家死,雖然他家的家屬挺煩人的,但畢竟是患者。因為關心,多問幾句也是應該。”
“不,我是聽我師父說的。”
同事神神秘秘的看著我,又看了一眼四周,湊到我耳邊小聲八卦起來。
“說老孫頭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他的身份證也是假的。”
“扯淡,人家可是高幹,住院100%報銷,連住院押金都是醫院虛擬墊付的。身份證是假的?你給我弄個假的高幹身份去。”
我不信同事的話。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我師父說,八幾年的時候老孫頭住院,好像是急性胰腺炎,病的要死。可沒幾天,人家精精神神出院了。”
“嗯?”我皺眉,看了一眼同事。
“第一次,我師父也沒注意,後來有一次老孫頭遇到禽流感,重症監護室裏都是人,老孫頭也住進來。你知道麼!”
同事的聲音更小了幾分,神神秘秘的,好像說著什麼見不得人的話。
我湊過去。
“我師父說,那次整個監護室不斷有人死,也有重症患者推進去,最後隻有老孫頭好端端走出來的。”
“!!!”
“我師父注意到這件事,他跟我說以後離老孫頭遠點,他可能真的會吸別人陽壽。胰腺炎那次,他剛好不久他兒子就去世了,我懷疑是因為他死的。”
“......”
我歎了口氣,看著同事,“這種怪力亂神的東西,你可別瞎說。”
“這不就咱倆麼,咱倆關係好,說了就說了,我是擔心你不知深淺。”同事警告道,“離老孫頭遠點,小心他吸你陽壽。”
“我不信。”
嘴上這麼說著,但我心裏開始敲鼓。
吸人陽壽,這要多嚇人有多嚇人,該不會是老孫頭學了什麼妖法吧。
“你想吧,幾十年前那次禽流感多重啊,重症監護室裏隻有老孫頭好端端走出來,他那次估計吸了不知道多少人的陽壽。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我皺了皺眉頭,“還有什麼證據?”
“十年前,十幾年前吧,我記不清了,咱們剛上班,老孫頭住院,又是重病。”
“嗯。”我點了點頭。
“全院會診,說老孫頭這次肯定是不行了。結果呢?總進出他病房的衛生員死了,好像是車禍,還搶救來著,你記得吧。”
我點點頭,“記得。”
“老孫頭那麼重,衛生員死了之後他又好端端的出院了。”
同事這麼說,一下子勾起了我的回憶。
要不是他提起來,我都忘記了那件事。
要不是他提起來,我肯定想不到衛生員的死和老孫頭有什麼關係。
不過這事兒經不起琢磨。
完全沒聯係的兩件事,兩個人,隻有打掃衛生的時候能有近距離接觸,同事的說法比較荒誕無稽。
“不對啊,咱們當時也進進出出的,怎麼沒見有事。”我問道。
“我師父說是咱們穿著白服,這東西還是有用,鬼也怕。”同事道,“反正你小心點,穿著白服我覺得也不保險,高間你能不去就不去。”
幾個熟悉的醫生端著飯盤子過來,我同事不再說老孫頭的事兒。
不過從那後,我開始注意老孫頭。
趕巧不巧,老孫頭這次住院正好歸我們組管,我作為中層醫生必須要去看患者。
同事的話給我留下了陰霾,我開始有些畏懼,生怕他說得都是真的,老孫頭會用什麼辦法奪走我的陽壽。
不過過了幾天,我看身邊的人去看老孫頭也你什麼事兒,漸漸的放了心,覺得同事就是在危言聳聽。
都市傳說呢,有什麼奇怪的。
人家孫老爺子就是活的時間長一點,咱是醫生,不能咒人是妖怪。
“小李,你聽說過沒有。”
一天,臨下班,主任見隻有我自己在辦公室,走進來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和我聊天。
“主任,聽說什麼?”我問道。
“你們組管的老孫頭,住高間的那位。”
“......”我怔了一下,搖了搖頭。
“他的命可真硬,還克人。我還是年輕醫生的時候......”說著,主任看了一眼門外,我會意,站起來把門關上。
主任的表情一下子放鬆了少許。
“那時候老孫頭來住了一次院,胰腺炎,肚子邦邦硬,病情很重,比這次重。結果你猜怎麼著?”
我搖搖頭。
“老孫頭屁事沒有,好好的出院了。臨出院的時候他還和我握手來著,他兒子推輪椅出去的。”
“又過了沒幾個月,他兒子就因為肺炎住院,很快就死了。”
“......”我想起同事說的話。
難道老孫頭真的會吸人陽壽?
“開始有些風言風語,我是不信的,咱是唯物主義者。”主任雖然嘴上這麼說,但他的表情告訴我他心裏是怎麼想的。
“咱不能說老孫頭吸人陽壽,但人家的命硬是的確的。”
“你看你們組老王,好好的,說病就病了。”
“啊?王老師病了?!”我被嚇了一跳。
“剛跟我請假,我想起從前的事兒,不放心,過來叮囑你幾句。”主任看著我,沉聲說道,“你自己多小心。”
他的聲音很小,就像是老孫頭現在正站在外麵偷聽似的。
我的心砰砰砰的跳了起來。
真的有古怪!
主任站起來,臨走的時候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眼神裏帶著點惋惜。
我甚至感覺主任已經發現我要死了。
等主任離開,我馬上給王醫生打電話,詢問情況。
他是不小心摔了一跤,韌帶有問題,請假休息。
雖然看上去隻是一個巧合,但天底下的事兒哪有這麼巧的!
下班前本來應該去看一圈自己管的患者,可我特意繞開老孫頭的病房,沒進去看他。
換衣服要走的時候,老孫頭的孫子喊我,“李醫生,我爺爺說不舒服,想要找你看看。”
我心裏一懸,感覺自己出現了明顯的心律不齊。
不過患者有事,醫生不能不去看,我隻好硬著頭皮重新換了白服進去看老孫頭。
希望同事說的是對的,穿白服 能辟邪。
老孫頭躺在床上,眼睛看著天花板,枯幹瘦弱,渾身沒有四兩肉,眼看著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終點。
他診斷多臟器衰竭,簡單講就是太老了,人已經糟了。
因為住院治病不花錢,什麼好藥都用著,白蛋白一天兩瓶,甚至還有新鮮血漿之類的支持。
看著老孫頭,我耳邊回蕩著同事和主任的話。
每次老孫頭住院,最後都活生生走出去,代價是有些人死掉。
我不想死,沒人想死。
看著老孫頭,我眼前閃過了很多恐怖片的片段,雙腿打晃,想要逃走。
“李醫生來了,爺爺,你想說什麼?”小孫彎腰,在老孫頭耳邊大聲喊道。
老孫頭睜開眼睛,他的雙眼渾濁,沒了生機。
“小......李......醫生。”老孫頭用盡全身力氣招呼我。
我硬著頭皮湊過去。
要不是我的職業是醫生的話,這時候我估計我已經掉頭就跑,根本不會回頭。
勸人學醫,天打雷劈這話是對的。
“孫大爺,您找我有什麼事兒。” 我努力擠出一絲笑容,來到床前。
老孫頭伸手,我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但我隱約覺得身體裏的精力正在流逝。
難道......
他是在吸我的陽壽?
我當時很害怕,差點沒哭出來。
老孫頭的手就在我麵前晃悠著,我哭喪著臉,不知道該說什麼。甚至我連逃跑的力氣都沒有,無數驚悚片告訴我,這時候隻要我一轉身,老孫頭就會顯出原形。
他的手哆哆嗦嗦的,每一次顫抖我似乎都感覺身體裏的精力在以更快的速度流逝。
“孫......大爺,您......您要跟我說什麼?”我聲音顫抖的問道。
畢業這麼多年,我見過無數的患者,從鮮血淋漓到癌症晚期,上台開腹開胸看見臟器早已經習以為常。
可我萬萬沒想到竟然會有這麼一天,我站在患者病床前,說話都結巴。
“漏水了。”
老孫頭輕聲說道。
“???”我怔住,是我聽錯了麼?
我回頭,順著老孫頭手指的方向看去。
牆壁上果然有一道水痕,應該是這幾天下雨滲進來的雨水。
“籲~”
我長出了一口氣。
“孫大爺。”我感覺自己又充滿了精力,和老孫頭說道,“我找人修一下,您放心。”
老孫頭有氣無力的閉上眼睛,也不知道我說的話他滿意不滿意。
我活動了下,沒覺得有什麼異常,和小孫招呼了聲,便離開病房。
換衣服的時候,我看著換衣鏡裏的自己,笑了。
都市傳說麼,隻是都市傳說。
根本不會有人會吸人陽壽,這種怪力亂神的東西。
哪怕真的存在,也不是我這種普通人能遇到的。
不過我還是拍了拍自己的白服,剛剛或許是白服的原因。
我努力回憶,想起來王醫生好像有一次換了衣服準備下班,被小孫叫進病房。
隨後,王醫生就生病請假。
我不知道這些事情有沒有因果聯係。
但主任和同事說得對,還是小心為妙。
騎著我心愛的小摩托回出租屋,風一吹,我冷靜了許多。
老孫頭枯槁的麵容暗示著他真的活不了多久。
這是一名醫生給的判斷。
他已經要“老”死了。
但不管怎麼想,不管有多確定,我總是感覺身後有人跟著,好幾次回頭回腦張望,都沒看見人。
最後我差點碰到一輛車,把我嚇了一跳,堅決不再疑神疑鬼,專心騎摩托回家。
來到家門口,幾個陌生的孩子蹲在地上玩。
我沒見過他們,但也沒在意,把小摩托停下,鎖上,準備上樓。
“大哥哥,來陪我們一起玩啊。”一個小男孩起身,揮手。
太陽已經下山,隻有些餘光,路燈還沒亮。
幾個孩子蹲在那玩,我隻能看見朦朧的身影。
我見小男孩的確陌生,從前沒見過,便笑了笑,“小朋友,天黑了,趕緊回家吧。”
“大明說想要我們陪他玩。”小男孩說道,“大哥哥,你也來啊。”
“大明是誰?”我走過去,看見地上有一攤水痕,幾個孩子就蹲在水痕旁。
這有什麼好玩的。
“大明是我們的朋友,就是它。”小男孩指著水痕說道。
聽到童聲說著這麼詭異的話,我後背泛起一層白毛汗,感覺耳邊有人在吹風。
呼呼呼~
陰風陣陣。
天暗下去,路燈還沒開,幾個孩子同時回頭看著我。
“哥哥要回家了。”我馬上拒絕。
小區裏人來人往,按說又不是墳塋地,不應該有大問題。
隻是!
那攤水痕看著好像有點眼熟。
“哥哥,你陪我們玩一會麼。”另外一個小女孩嬌聲嬌氣的說道。
黑夜裏,她說話的聲音非但沒有童趣,反而陰森可怖。
“大明是誰啊。”我後退了幾步問道。
“他叫孫誌明,我們都叫他大明。”小男孩看著那攤水痕說道。
孫!
誌!!
明!!!
老孫頭就叫孫誌明!
一瞬間,我終於知道為什麼幾個孩子蹲著看的水痕似曾相識!
老孫頭病房漏水的痕跡和它一模一樣!!
他!
來!
找!
我!
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