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這可麻煩了,沒有任何骨傷的痕跡,也不見有毒發的特征,到底是怎麼被弄死的?”
烈日當空,沈褘蹲在油紙傘下,蛾眉緊蹙地望著油氈紙上的骸骨,小聲地念叨。
錦衣男看沈褘犯難,再次湊近:“小仵作,找不到一點傷痕嗎?會不會是被掐死的?”
沈褘望向遺骸的口肩頸方位,搖頭:“不是,那處的骨狀正常,並無挫痕和骨折。”
錦衣男略皺劍眉:“莫非是那個小丫頭在說謊?”
沈褘不置可否,招手將月暖兒帶到一旁:“暖兒,你與我再說說案發當晚的情形,龐錦國害你爹爹時,到底是怎樣的動作?”
查不到骨傷,又沒有外傷證詞,沈褘真有些犯難,想要重新詢問一遍,也想就此判斷月暖兒是否在說謊。
月暖兒努力地回想,哽咽道:“當時,我聽到爹爹在大聲地喊叫,就趕忙跑進裏屋,看到龐錦國正騎在我爹爹的身上,右手好像握住什麼東西,不停地向下戳。”
錦衣男跟到旁邊,輕聲問:“暖兒姑娘,是刀嗎?”
沈褘看到月暖兒說不出,先行否認:“應該不是,否則他爹爹身上會有傷口和血跡,他大伯在當晚也應該能看到。
說著,沈褘帶著月暖兒返回油紙傘下:“暖兒妹子,你給我指一指紮的位置大致在何處?”
月暖兒抹著眼淚,指向遺骸的腰間部位。
這時,山風驟起,豎立的油紙傘被吹歪幾分,耀眼的陽光斜射在骸骨上,髖骨處的一點精光吸引了錦衣男的注意,彎腰便欲伸手去碰。
“別直接用手碰,這些骸骨雖然洗過,卻也有可能存屍毒,一旦入體便會生病,小心些。”
沈褘趕忙出聲提醒,她的性子就是如此,刀子嘴豆腐心,凡事都要替人著想。
“哦!”錦衣男聽話地收回手,指向那點精光:“小仵作,你看那是什麼?
“哪裏?”
沈褘望向錦衣男所指的方位,也看到了光點,趕忙趨身查辨:“咦,這是...銀針?”
發烏的銀針深嵌於骨縫,經過清水洗刷,唯有露出的部分閃出一點銀光,銀針的頂端圓滑,又深陷在骨縫中,所以綿撫時並沒有勾出絲線,沈褘也就沒能注意到。
“銀針刺穴?這能紮死人?”
做仵作這麼久,沈褘還沒聽說下針能置人於死地,她遲疑地舉起銀針迎向日光,想要查驗是否帶毒。
錦衣男想著月暖兒剛才的描述,望向地上的遺骸,猜測:“如果真是因刺穴而死,從銀針遺落的位置來判斷,確實有一處禁刺之穴。”
沈褘聞言,轉頭問:“你精通醫灸術?”
錦衣男含笑頷首:“略知一二。”
沈褘趕忙走近,虛心請教:“說來聽聽,哪個穴位?”
“水分穴,臍上一寸。”
錦衣男在自己的腹部比劃了一下,繼續解釋:“任脈水液在此穴分轉而散,故而得名水分,因脈氣由此直流而下,此穴有關守阻之的功效,又故名中守。”
沈褘略做思忖,大悟:“哦,我明白了,如果龐錦國以銀針重刺月昌明的水分穴,病重的月昌明本就氣血兩虧,自然無法承受斷關缺守之害,所以也就下盡而斃。”
錦衣男攬袖,衝著沈褘豎起大拇指:“小仵作,你挺聰慧,孺子可教也!”
這話粗聽起來是在讚揚,細細一想,孺子可教四個字應該是長輩對晚輩的誇讚,兩人的年紀相差不大,錦衣男如此說話,分明是在占便宜。
沈褘不是軟柿子,豈能被人隨意占便宜,即便是言語上的便宜也不行。
她不滿地翻了一個白眼,小聲嘟囔:“哼,知道又如何?真以為自己是老學究呀!”
眼下,可不是鬥嘴的好時機。
等在外圍的韓知縣早就大汗淋漓,更被毒日頭曬得頭昏腦漲,如果再不加快點速度,沈褘很擔心韓知縣會變成下一具需要查驗的屍體。
說來也奇怪,素日開棺驗屍,韓知縣從不親往,今日卻“叭叭”地跟了過來,看來眼前這個家夥好像真是大有來頭。
既然發現作案凶器,沈褘也便有了查找方向,捧起死者的頭骨時,隨眼又打量了一下錦衣男。
這家夥長得還真不錯,眉清目秀,高高的個子,貴氣十足,不知道是哪家王公顯貴家的公子,不好好地留在府中,放出來到處撩人。
“你?...有什麼不妥嗎?”錦衣男望一眼沈褘手裏的頭骨,又低頭看看自己的身上。
沈褘趕忙做掩飾:“沒什麼,比較一下。”
將活人與死人做比較,此為大不敬,讓人生晦,而且月暖兒正站在一旁,如此說也顯得有失禮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