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卿卿啊,女婿登門,你真準備叫他一直在門口等著?」
我坐在銅鏡前畫好了青眉,又將三千青絲悉數垂於身後。
雖不在意門外之人,卻也還是要更正一下的。
「娘,那隻能算是你前女婿,我們和離半年了。」
見我態度堅決不為所動,我娘也無可奈何。
一邊轉身出門一邊自己嘀咕,「可那是聖上禦賜的狀元郎啊。」
狀元郎?
我嗤笑一聲。
沒人知道他是個中看不中用的狀元郎。
十六歲那年,我在桃花樹下對那風采決然的農家少年郎一見鐘情。
從那以後我便日日在他家不遠處,瞧著他捧著書本一絲不苟的習讀。
少年意氣風發,縱是身形不太盡如人意,也難擋那眉宇間的儒雅之氣。
我費盡心思嫁入了他家門。
兩年來卻不曾有過夫妻之實!
他眼中隻有聖賢書。
「卿卿!!」
思緒被一聲嚎叫打斷,我不禁微微皺眉。
這人是到底是怎麼回事?
自從科舉放榜後,他就日日蹲在我家門口。
這幾日嗓子都明顯叫得有些沙啞了。
「我已經考取功名了!我來接你回狀元府,你給我個機會可好?」
「卿卿!!你出來見我一麵!」
叫喊聲不絕於耳,緊接著,我便又聽見院子裏做活的爹娘長歎一口氣。
「這可怎麼是好。」
我煩躁的甩甩頭,拿起帕子開始繡花樣。
我家住在京城邊的小鎮上。
家中日子過的拮據,我繡些帕子爹爹拿到街上去賣。
娘親則幫著大戶人家漿洗衣裳。
是京城人眼中活脫脫的下等百姓。
2
「哎!你這孩子都是狀元郎了,怎麼做事還這般不穩重!」
院子裏的爹娘驚呼一聲。
我一時分心,銀針紮在了指腹上。
「娘,怎麼回事?」
我心知肚明又是那呂星文在搗鬼,無奈之下隻好出去看了看。
可入目的場麵卻讓我哭笑不得。
我爹娘在牆頭下踮著腳雙手舉在頭頂上。
口中還振振有詞的喊著,「星文啊你快別鬧了,你若是摔個三長兩短,皇上還不砍了我們一家的腦袋?」
往上看,呂星文騎在牆頭上。
見我出來了還咧嘴一笑。
好像是因為太激動了,緊接著就從牆頭上跌了下來。
「哎呦!」
呂星文以狗吃屎的姿勢摔在我家自己種的菜上。
我爹娘閃躲及時,早就撤到了一旁。
不過此時還是一臉的肉疼。
「你......」我爹張張嘴還是把後麵的話咽了下去。
無奈跺跺腳後又上前把呂星文扶了起來。
估計是有些心疼那幾顆被壓扁的青菜。
3
「星文,你這是何苦呢。」
我娘把被壓扁的青菜連根拔起。
我知道今日晌午的菜肯定就是它了。
「娘,我沒事。」
呂星文摔得齜牙咧嘴,拍拍衣衫後又眼睛便開始黏在了我身上。
「卿卿,我總算是見到你了。」
呂星文邁著步子向我走來,我卻連連後退兩步。
「做了狀元郎當真與眾不同,光天化日之下都敢公然闖入民宅了。」
「是不是還要我們一家給你行跪拜大禮?」
兩句話呂星文就被我嚇的冒一頭冷汗。
「卿卿這是哪裏的話,我從未有過那般念頭,今日來是想接你回府的。」
說著,呂星文又邁著小碎步往前倒了兩步。
「卿卿。」
呂星文身高八尺,眼下這苦兮兮的樣子卻像是八歲的孩子。
若是不知道的,怕是還真要被他騙過去。
「接我作甚?呂狀元不是不喜有旁人擾你清讀嗎?」
我漫不經心的用手卷著胸前的碎發,想起往日種種便不由怒火中燒。
成親兩年來,他日日睡在書房。
就算是難得被我哄騙過來,也恨不得要抱著書本和衣而眠。
從那以後,就連我去給他送一碗熱湯,他都要用書本擋著臉。
即便說是對我避如蛇蠍都不為過。
想我年輕貌美一女子,哪裏就要讓他避之不及了?
呂星文像是感受到了我的怒意,眼神閃躲著看向了不遠處的我娘。
「卿卿啊......」我娘向來是願意做和事佬的,「星文這一下怕是摔得不輕,要不晌午便在咱們家中用飯如何?」
呂星文眼睛一亮,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我好久沒吃過娘子做的小雞燉蘑菇了。」
我狠狠一皺眉,誰允許他點菜了?
「摔得不輕就去看郎中,想吃小雞燉蘑菇就回自己的狀元府!」
說完,我便啪的一聲關上了自己的房門。
4
呂星文在院子裏逗留了一刻鐘。
最後爹娘實在是受不了這人的碎碎念了,才禮貌的將人請出了家門。
小院回歸寧靜,我長籲了一口氣。
趕在晌午前,我又繡出來了幾條手帕。
「爹,這幾日手帕的生意怎麼樣?」
我爹笑嗬嗬的將帕子收起來,看我的眼中不免有幾分欣慰之色。
「咱們家帕子繡的細致,價格又便宜,這些怕是一下午就賣完了。」
「如此再好不過了。」
我跟著喜滋滋的點點頭,心想著往後還要多多在這手帕上下一番功夫才是。
幾日後,我娘便又接到了去大戶人家漿洗的營生。
我心疼娘親辛苦,便挑燈熬油的多做出了十條手帕。
這日心血來潮,又額外做了些荷包錢袋的小玩意。
左右閑來無事,我便去了街上尋爹爹。
不料才到了街頭,就聽到不遠處的攤位上傳來一陣爭吵。
「老頭子,你們家的手帕是什麼破玩意?小爺我買了輕輕一撕,這帕子就碎了!」
「我的也是!這年頭什麼東西都敢拿出來賣了?」
我輕蹙眉頭,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連忙快步聞聲趕了過去。
隻見爹爹的攤位被幾個身高馬大的男子圍著。
臟手還不老實的在手帕上撥來撥去。
一看就是來找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