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拓跋星弋被幽禁後,除了鬆音,見到的第一個外人。
易致遠找到她,打算讓她放下這裏的一切,跟著子隱離開,雲遊四海。若她還想再回晏京,待她成年後,他便再接她回來。
拓跋星弋對這偌大的皇宮再無留戀,心想跟著子隱離開,或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隻是,就算她決定離開,她也要先毀了帝王劍。
於是,她借口要去收拾母妃的遺物,讓易致遠先回府,等她收拾好行囊後,再去見他。
易致遠不疑有他,與她道別後,便悄悄離開了涉香殿。
拓跋星弋趁這機會,打開內殿的機關,進了暗道,小心翼翼地往黑暗深處走去。終於,她來到神廟,一眼便認出了祭台上的帝王劍。
一想到不久之後的晏國將會因她傾覆,她那張略顯稚嫩的臉上,止不住地冷笑。
她疾步來到祭台前,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握住那以玄鐵製成的劍鞘。
手掌處是一陣刺骨的寒意,頃刻間便傳遍她的四肢百骸。她好冷,像是在轉瞬之間落入冰窟,雙手抑製不住地顫抖著,身體也打著寒顫。
透過祭台上的水晶石,她清楚地看見自己的倒影。如今正值盛夏,空氣中也充斥著一絲燥熱,她的身體卻凝上一層淺淺的白霜。
她來不及害怕,想拔劍出鞘,隻可惜,即使她用盡渾身力氣,就連額上也青筋暴起,那劍刃與劍鞘似乎早已融為一體,根本就不能撼動半分。
她未能成功拔出劍,反倒一個趔趄,摔倒在地。看著紋絲不動的帝王劍,她心有不甘,用力將它砸向地麵,劃出一道火花。
背後忽然升起一陣涼意,渾身的血液似乎被凍結,拓跋星弋隻覺得身體僵硬,根本無法動彈。隨即,她的耳邊響起一道蒼老的聲音。
“原來是拓跋家的後代——你喚醒我,是為了什麼?”
拓跋星弋不敢回頭,卻還是強忍著內心的恐懼,說道:“我想毀了這天下。”
“如何個毀法?”
拓跋星弋思索半晌,一臉恨意地答道:“連年天災,人禍不斷,帝王夜不能寐,殫精竭慮。”
“若你方才所說,皆能一一應驗,你願承擔相應的後果嗎?”
“我願意——”拓跋星弋毫不猶豫地應道,“不過,你能否告訴我,這後果會是什麼?”
“與我締結契約之人,沒有資格知道太多——以汝之血,慰吾之身,血契可成。”
“若有朝一日,我想解開這契約,該如何做?”
“除非我願意,否則,契約無解。”
那聲音漸漸遠去,拓跋星弋也終於能動了。
她抽出自己發間的珠釵,狠心在腕間一劃,猩紅色的溫熱液體,頃刻間便流了出來,滴落至帝王劍。
風聲呼嘯,卷來一大片烏雲,將才還豔陽高照的天,瞬間黑沉了下來,仿若暗夜。天幕上,星宿如同棋子,肆意移動著,好似被天上的仙人肆毫無章法地擺弄,一副詭異的景象。
宮人們心中恐慌,紛紛放下手中的活計,驚慌失措奔走在宮中,想要尋一處安身之處。
一陣喧囂之後,往日熱鬧的宮闈,如今卻安靜得仿若一座死城。
宮門前,子隱一臉冷凝,神情嚴肅地看著那變幻莫測的星宿。當他看見涉香殿上空緩緩升起的一顆帝王星,光芒漸盛,他心中的猜測終於得到了確認。
他口中喃喃,念著咒語,身影在須臾之間消失。
因鮮血的浸潤,帝王劍這才有鬆動的跡象,拓跋星弋費盡九牛二虎之力,這才將那帝王劍拔出幾寸。
鮮血滲進劍刃,一道紅光閃過,本來還如冰霜一般寒冷的帝王劍,如今卻仿若燒紅的烙鐵,燙得她幾乎拿不住劍。
空氣中彌漫著皮肉燒焦的味道,她的手像是抓著一團火炭,痛得她幾乎快要暈厥。可是,她不能鬆開手。因為,她明白,一旦她鬆手,對疼痛的恐懼,會將她的勇氣蠶食殆盡,她再也沒了握劍的勇氣。
“啊——”拓跋星弋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而後忍著劇痛,咬牙將帝王劍拔出。
刹那間,白光從帝王劍中迸出,發出炫目的光芒,讓拓跋星弋睜不開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