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距離鄭燕的預產日還有一個多月。鄭雲舒本以為媽媽會與叔叔安安穩穩地過下去,以後她們會有溫馨的家庭,可閆哲卻出現了。
他說,要不要和他一起走,他會對媽媽和媽媽肚子裏的孩子好。
鄭燕一見到他,便失控了似的要跟他一起走。家可以被舍棄,甚至女兒也可以舍棄。
她無法理解媽媽對愛的瘋狂,甚至覺得愛的病入膏肓,簡直荒謬。於是,鄭雲舒私下去見了媽媽的摯愛,並殘忍地拆散他們,給了他一筆錢,希望退出媽媽的生活。因為他,她們母女倆付出了慘痛的代價,而有些代價付出一次就夠了。
當鄭燕目送著閆哲再一次選擇坐車離開,她聲嘶力歇地朝鄭雲舒喊道:“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
“為什麼?!當我殺了人的時候,你口中所說的愛人在哪裏?”鄭雲舒眼神漠然,輕聲低喃。
鄭燕呆滯的眼神裏忽然充滿了絕望,然後,下一秒,媽媽痛苦地倒在了鄭雲舒的懷裏。
“媽——”鄭雲舒慌了,她匆匆地把媽媽送到醫院裏去。
醫生說患者是因為妊娠晚期孕婦的憤怒症狀會引起孕婦大範圍的情緒波動,導致體內腎上腺素分泌增加,促進宮頸提前成熟,從而誘發早產,還讓家屬做好心理準備,如果生產過程中發生不可預測的意外,他們首先必會保大的。
鄭雲舒解讀成醫生另一層意思,可能孩子無法降生。
幾個小時的時間,讓鄭雲舒覺得很漫長,手心都在冒冷汗,隻有自己急促的心跳聲,感覺好難熬,在心裏默默祈禱媽媽與肚子裏的孩子平安。
終於孩子降臨了,內心懸著的那塊石頭放下來,醫生說孩子需要進保溫箱幾天,看看嬰兒的身體健康情況,而媽媽則需要靜養一段時間。
鄭雲舒隔著玻璃看保溫箱裏的小嬰兒,嬰兒的哭聲觸動她心底最柔軟的情感,雖然嬰兒不是被祝福而生下,但作為姐姐,會傾盡所有的愛給她,願她一生無憂無慮。
這時,鄭雲舒感到有人在摸摸自己的頭,她抬起頭,卻看到麵前的婷婷,笑得天真無邪。
“姐姐,你在這裏幹什麼呢?”
鄭雲舒怔了一下,斂起難過的表情,迅速恢複笑容,“那你呢?不是在睡覺嗎?”
婷婷笑容羞澀,她別扭地搖擺一下,“我想噓噓。”
見婷婷可愛的模樣,不禁地笑出了聲,“好,那姐姐帶你去洗手間。”
“嗯!”婷婷乖巧地點頭,開心地牽起姐姐的手。
對於鄭雲舒來說,母親與婷婷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不管媽媽有多誤解她,隻要自己能夠保護好她們就行。
鄭雲舒把檢察院辦公室外的走廊一遍拖了一遍,陽光從寬大的玻璃窗透過來,斜照在還未幹的瓷磚地板上。
“滴——”
是褲兜裏電話的鈴聲在響。
“雲舒姐,你今晚有空嗎?你上次讓我幫你帶的普通心理學案例,給你借到了。”
“有的,今晚六點在老地方見。”
“好。”
鄭雲舒掛掉電話,原本是想收工換掉清潔工製服,卻看到有人已經在清潔工休息室門口等著。
她神情上有幾分尷尬,周越怎麼知道自己在這裏幹保潔?一時之間,有些糾結要不要直接不換衣服離開。
“鄭雲舒。”
周越輕聲地喊道。
這下好了,自己沒有理由要逃之夭夭,鄭雲舒迎頭而上,凝望著周越的眼睛。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工作?還有找我有什麼事嗎?”
不會是上次的碰瓷事情,要找自己算賬。可他說了,不找她母親的麻煩,自己也還給他錢了,他到底想怎麼樣?
周越將鄭雲舒憂慮地蹙眉的樣子落入眼底,他從褲兜裏取出錢。
“我找劉阿姨問了下,沒想到你在這裏工作,”他凝視她的雙眼,眸底透著一股溫柔,“上次的事情的確有我的責任,賠償是應該的,你無需再還給我。”
原來他隻是想把上次給的錢還給她,可他明明不是這件事的負責人,有必要這麼背黑鍋嗎?她不理解。
鄭雲舒籲了口氣,緩緩說道,“周先生,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我媽媽那件事並不是你的責任,這筆錢你應該收下,這樣我才能安心。”
鄭雲舒倔強地站在周越的身前,一雙清冷得有些薄涼的眸子,如當年教室裏的她第一眼一樣。
親眼目睹到她扔手表的那場麵,本以為會聽見自己籃球掉落的聲音,就會第一時間想要逃跑。
卻沒想到,她沒有直接跑開,反而轉過身,直麵他的眼睛。鄭雲舒灼熱的目光,嘴角的弧線美而惡毒,眼底的挑釁愈加明顯,留下一句“隨你告發去吧。”
周越看她的樣子,不禁想起當初驕傲的她,便淡然一笑。
鄭雲舒不明白麵前的男人居然笑了,他的笑容在她看來非常地礙眼,讓她心裏極不舒服。
斑駁的陽光斜斜地映照在他俊朗的臉龐,眼底含著絲絲的笑意,讓人有種溫暖的感覺,鄭雲舒暗想,越是長得俊美溫柔的男人,就越是令她一陣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