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班柔問江翊他是魔鬼嗎。

江翊也不在意。

“魔鬼”這個詞在這裏，是佛家的話，不過倒是很符合班泰初對他的稱呼。

他隻是淡淡地看著東院漸漸撤走的人馬。

“怎麼，吾是不是，你爹沒告訴過你？”

班柔生氣地想，行，她這是當了他對班氏之恨的出氣筒了。

既然班家指望不上，那她就隻好另想辦法了。

因此她琢磨了一下，突然放軟了身段。

“我知道了。”她怏怏地道。

江翊聞言有些詫異，低頭看了她一眼。

“我家裏人都走了”，她小聲道，眼中突然含了兩泡眼淚，“我給你試藥便是。”

江翊：“......”

班柔抬起頭，含淚道：“反正你也中了毒，我也中了毒......我以後不打人了，也不會尋死，更不會逃跑......”

江翊：“......”

眼看他似乎有點被嚇到了，班柔一個激靈：他竟然吃這一套？

她趕緊走上前，拉住他的袖子，因為過於“努力”就哭得直抽抽，看起來可憐極了。

“隻要你許了我，無論我能不能幫你試藥成功，以後把我打發到庵裏去。我已經是個心死的人了，你就讓我去當姑子吧......”

江翊盯著她抓著自己袖子的手，皺眉。

班柔一邊哭一邊道：“好不好？”

她尋思著，他把班家的嫡女送去當姑子了，應該也合他心意吧？

結果她一時嘴快說了個“真心話”。

“什麼叫無論你試藥成不成功？”

班柔：“......”

那當然是你不管是死是活......

班柔的戲不太好，一下被抓到漏洞，就卡住了。

江翊冷笑了一聲，直接推開她的手。

“你不必擔心死無可歸。到時候吾必然會在身邊給你留一個位置。”

班柔：“？？？”

一直在旁邊的白氏姐妹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江翊吩咐：“讓趙一去把她的東西置辦齊全。”

“是。”

吩咐完他就走了。

留下班柔一頭黑線地問白芷：“他開玩笑的吧？！你們這還流行殉葬嗎？！”

白芷卻笑道：“主上向來一言九鼎，怎麼會是開玩笑的呢？”

白果竟然很開心的樣子：“如此大娘子便可陪葬皇陵了，班家那老小兒該羨慕得眼睛都紅了。”

她們是真開心。

江翊之母護國長公主為本朝立下大功，將來必定葬入皇陵，許了班柔陪葬，那是何等榮耀！

但班柔不能理解啊，看著這姐妹倆，小聲罵了一句：“三觀不正。”

白芷絲毫不在意她說了什麼，反正也聽不懂，還十分歡喜地握住她的手。

“大娘子，以後記著，對主上說話，都要像今日這般，軟乎些。”

白果也連忙道：“主上是吃軟不吃硬的。再說了，您別看他好像有點凶......”

“其實他，身邊還沒有過女郎呢！”

“為什麼想不通要做姑子呢？我家主人那般天人之姿，服侍我家主上才好啊！”

這姐倆又在這一唱一和的。

班柔忍不住道：“你昨晚還管我堂妹叫‘賤妾的孫女’。”

可見她自己也不覺得當妾是什麼好事。

白芷：“......”

白果堅強地道：“主上怎麼能一樣呢？主上他文武雙全，又英姿勃發......”

班柔就靜靜地看著她找補，導致白果的聲音越來越小，漸漸說不下去了。

白芷打起精神轉移話題：“大娘子，主上吩咐趙統領去給您置辦東西了。”

白果連忙道：“對對對，主上這其實還是心軟了。”

班柔其實也不想跟他們硬來。

她就小聲道：“真的？會給我買漂亮的嗎？”

白芷連忙道：“一定是漂亮的！無論吃的、穿的、玩的，一定都給您好的！”

“哦。”

她這才慢慢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白氏姐妹心情很好地跟了上去。

班柔才回屋坐下。

白芷小聲道：“屬下去給您煎藥。”

班柔抬起頭：“藥方可以給我看看嗎？”

白芷有些為難。

經過之前，她知道班柔懂些醫術，怕她看了藥方要鬧騰。

班柔道：“不管是什麼方子，我都會吃的。”

白芷想了想，就道：“這是給主上準備的方子，若是大娘子不來，也是要給主上用的。大娘子且放心。”

說著還是把藥方給了她。

班柔掃了一眼。

一共二十一味藥，十九味是毒藥。

她不由得哀歎了一聲。

為什麼她當時非要咬江翊呢？

要是這藥直接給江翊喝了，肯定直接把他送走了，也是為民除害了。

但眼下她有抗毒劑，也不怕這個就是。

因此，白芷把藥端來的時候，她連想也沒想，就把藥碗端了起來。

“咕嚕咕嚕”一口幹了。

然後臉直接皺成了一個包子。

白芷道：“張嘴。”

說完就塞了一顆酸梅在她嘴裏。

那強烈的酸味終於把那苦味衝淡了不少。

白芷拿出帕子給她擦了擦汗：“大娘子受苦了。”

班柔搖搖頭，跑到床上去窩著：“真受苦還在後頭呢。”

果然，她才在床上倚了一會兒......

便如同烈火焚身，全身的毛孔瞬間舒張，大汗蹦了出來。

“大娘子！”

白芷連忙吩咐白芷去打水來，一邊衝過來把班柔抱起來，用帕子給她擦汗。

饒是已經有心理準備，但看班柔這樣子，白果還是有點嚇到了，趕緊就出去了。

班柔抓住白芷的袖子，哭道：“白芷姐，我，我想吃那個梅子。”

白芷一愣，連忙道：“好，你，你且忍忍，我去給你拿！”

趁著這姐妹倆都出去了，班柔抖著手從空間裏取出抗毒劑，給自己打了進去。

然後就趴在床上，不動了。

......

後來白芷去給江翊彙報的時候就是這麼說的......

“許是親眼看著家人離去，心死了的緣故，再沒鬧騰過了。甚至，很是乖巧......”

給什麼吃什麼，給穿什麼穿什麼，還會怯怯地叫她“姐姐”。

這女郎如此惹人疼愛，如果不是班家人就好了，她心想。

她一邊彙報，一邊悄悄瞧江翊臉色。

然而江翊隻是揮揮手讓她下去。

她悵然若失地從書房退出來。

青鱗衛統領趙一笑道：“嫂子，您這菩薩心性，難道還真想讓主上疼愛那女郎？”

白芷皺眉道：“大娘子也很是可憐......”

“再可憐也是班家的種”，趙一冷冷道，“主上留著她喘氣，已經是大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