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人的關注力和記憶力都是有限的。

中止一個話題，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另一個更大的話題發酵。等新的話題在眾人口中流傳後，人就的關注點就會被移轉，記憶力也會慢慢變化。

殷老太一個老寡婦拖兒帶女，這麼多年苦熬下來，自然最是明白。

她辛辛苦苦做這些，自然是為了護住自己的女兒殷小妹，和嬌柔脆弱的新媳婦林依依了。

果然，她這一攪和，劉氏氣急之餘，舍了林依依就追著她罵。

可殷老太又豈是省油的燈？

三兩句話，就頂得劉氏啞口無言，一臉羞憤，偏偏不知怎麼反駁。

她這一心虛，落到眾人眼裏，眼中都多了幾分探究的意味。

眾人也沒想到，劉氏都嫁進碧水村幾十年了，居然還有這樣不為人知的身世？

一時間，數道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

“你們別聽她胡說，她就是故意陷害我......”

身後劉氏著急的辯解如何，殷老太才沒心思管她，她拉著林依依跑得飛快。一直到將那群長舌婦甩到身後，才笑眯眯地看向身邊的小女孩。

“瞧著臉色倒是不錯，身子骨可好些了？”

“好，吃了藥，燒倒是退了。”

林依依雖說不認識眼前這人，不過從對方拉偏幫，又護著自己的姿態來看，怕是自己熟識的人才對。

很快，她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這下可有好戲看了，誰叫那姓劉的老東西罵人！”

殷小妹得意洋洋追上來，順勢挽上了殷老太的胳膊：“娘，您說的都是真的？那老東西當真是老娼婦生的？”

“閉嘴！動不動就娼婦的，你看你還像個未出嫁的姑娘家？”

殷老太恨鐵不成鋼，狠狠剜了自家小閨女一眼：“明知道那老東西嘴碎，你不護著點你五嫂，還火上澆油？等回頭看我怎麼收拾你！”

殷小妹一縮脖子。

對上林依依看來的眼神，做了個鬼臉：“五嫂才不會怕那個老痞婆呢！娘，剛才您是沒看見，五嫂都護著我呢。由此可見，五嫂也覺得我罵得是對的。是吧，五嫂？”

她趕忙拉同盟。

林依依掩嘴偷笑，這個殷小妹，倒是個真性情的妙人兒。

“不是小妹的錯，小妹也是為了護著我，不想旁人欺負我......”

嬌嬌俏俏的小姑娘笑中帶著淚，白白淨淨，瞧著就是一副好欺負的小模樣。

若非剛才，她親眼看見小姑娘懟人，她都不敢相信，這麼溫潤嬌嗲的小姑娘罵起人來，戰鬥力絲毫不遜於她。

“你知道就好，要不是為了你，我至於嘛我......哼！~”

殷小妹得意萬分。

瞥了眼林依依，又偷偷看向殷老太，見娘總算不盯著她了，這才暗暗鬆了一口氣。

林依依樂，趕忙拉著殷小妹的手：“我知道小妹對我好。等回頭，我做好吃的給你嘗嘗。如何？”

“你？”

殷小妹忍不住打量她：“你會做飯？！”

她早就聽人說起，林家姑娘身嬌體弱，從小十指不沾陽春水。會做飯？蒙人的吧？

糟糕！

林依依身為美食博主，自然是會做飯的，而且，還做得色香味俱全。也正因為如此，她都給忘記了，原身身有宿疾，父母疼兄長愛，從小到大根本就沒下過廚。隻是眼下話已出口，她也不好否認。

“會不會的，且不說。反正吃下肚藥不死人就是。”

“那我可得嘗嘗你的廚藝。”

殷小妹來了興致。卻被殷老太喝止了：“別胡鬧！沒看你五嫂剛病了一場，身子骨還沒好全。哪裏能勞累？”

回頭又衝林依依笑得滿臉褶子：“這孩子就是饞嘴，依依你可別聽她嘰嘰歪歪。我讓她過來，就是讓她幫著老五照顧你，可不能讓她躲懶。”

“娘，我才沒有躲懶！”

殷小妹不依了，忍不住跺腳。

林依依也趕忙幫腔，“小妹很勤快，這些天照顧我很多。”

“能幫到你就好。”

殷老太笑得很和藹，看著林依依眼底，也多了幾分真情實意：“外麵風大，你身子骨弱，別逗留太久早些回去歇著。你也別嫌我老婆子話多，這人活一世啊，凡事都得往前看，可不能做那起子喪了良心之事。壞了自己的名節是小事，若害得逝者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生，那才是大事！”

不怪小姑娘不樂意。

老五從小就人嫌狗厭，長得五大三粗不說，早前走鏢臉上留了道醜陋的疤。如今又做起了幫人收賬的營生，鬧得十裏八鄉無人不知他的惡名。

虧得她說合嘴皮磨出了血泡，也愣是沒有一個女子敢多瞧他兩眼！

這嬌嗲嗲、白嫩嫩、小身段柔得仿佛能掐出水來的小丫頭，配自家那惡名昭著的渾球，著實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隻是都娶進了門，生米煮成了熟飯，還能反悔不成？

“我省得。”

殷老太感慨萬千，林依依也著實汗顏。

不管她和殷五郎商議了什麼，至少眼下，她也不希望再起波折。

“旁的都好說，你隻管記著！你是我殷家的兒媳。要是有人敢欺負你，盡管告訴我！看老娘不撕爛他們的嘴！”

“大娘，依依記住了。”

好在走在前頭的鶯兒和寧兒已經摘了不少蕹菜。頭茬的蕹菜有些老，卻勝在新鮮。寧兒脫了鞋襪赤腳踩在淺水中央采摘，鶯兒則捧著一大捧蕹菜，得意地衝他們比劃。

“祖母，小姑，瞧！我們摘了好多好多......”

“這個好，蕹菜好吃又好做。等回頭燙一燙吃著正好。”

蕹菜，又名空心菜。

林依依一看見它，首先便想到了蒜爆蕹菜，酸辣空心菜梗，空心菜蛋花湯......一時間，居然異動萬分。

“這菜我倒是看我娘做過。要是小妹不嫌棄，不若讓我用這蕹菜練練手？”

林依依主動請纓。

倒著實讓殷老太吃了一驚。

不過很快，她又高興了，兒媳願意動手做洗羹湯，這是不是也表示，對方當真把她的話聽進去了，以後收了心，安安心心和老五一起過日子？

這麼一想，她趕忙應下。

“好好好，這蕹菜還有不少。你盡管拿去練手。要是不夠，明兒我再去尋一些回來。”農家地頭多半都栽種著各色應季時蔬，要尋些蕹菜自然不難。

得了準信，林依依也高興了。

提上菜籃子，一行人有說有笑打道回轉。

林依依還思索著，也不知道之前那些三姑六婆可還攔在村口。不料，她眼前的光線突然一暗，一抬頭，便對上了一道魁梧雄壯的身影。

殷五郎頭戴著瓜皮草帽，遮住了大半邊臉，隻露出那胡子拉碴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