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使君為人光明磊落,兄長雖曾與之交戰,但他卻直言禍不及家人,”曹德背著雙手來回踱步道,“今番我等舉家西遷,陶使君非但不曾來尋仇,還特意安排部將領兵護送,一路出了徐州地界,這才回返。”
他身後的小妹,至此仍有些害怕曹鑠,隻聽她也附和道:“叔父所言正是。”
“叔…叔父,護送之人是否名為張闓?”
曹德聽罷以手扶額道:“你不會真的磕到頭了吧?前幾日你還纏著人家呂都尉,說什麼與他一見如故,他那一身本事無論如何都該傳授予你雲雲…怎麼,不記得了?”
曹鑠一臉懵,“呂都尉?那是誰?”
“不會吧,為了讓呂都尉同意傳你本領,二哥還當著所有人的麵,誇人家部下的丹陽兵精銳無雙,比父親的青州兵強百倍呢!嗬嗬…”曹揚適時補刀。
曹鑠卻一口老血差點兒噴了出來。
還道原主為什麼會早死,如今看來,怕不是曹操親自下的手吧…
“可是,這也不代表陶謙就是好人啊…”
曹鑠還想再勸說兩句,卻聽屋外忽有仆人說話:“少家主,泰山郡應太守派人來尋,問及為何未按計劃前往費縣歇宿。”
“我這就過去,”曹德應了一句,轉而又對曹鑠道,“兄長已安排應太守前來接應,你看這人不都到亭舍門外了麼?”
“可是…”
“你既墜馬受了傷,那便好好將養,其他事無需你操心,叔父還有許多事要安排,沒這麼多工夫陪你囉嗦,”曹德根本不給侄子說話的機會,一轉身便往門外走去,“大娘子也莫要再煩你二哥了,快去侍候你祖父歇息。”
“是。”曹揚乖巧的應了。
看著一大一小兩個人影消失在門口,曹鑠歎了好長的一口氣。
這可怎麼辦?
曹鑠略有些遲疑,但很快他就眼神再次堅定起來。
坐以待斃絕對不是他的風格。
既然曹德不相信自己,那就把證據拍在他麵前,證明給他看!
想罷他就躊躇滿誌的走出了屋門,夕照的陽光立刻灑在臉上,以致於他不得不眯起眼來適應。
此時雖然已進八月,但天氣還未徹底轉涼,因此日漸西沉時,四周也依然滿是燥熱的空氣。
曹鑠視線漸漸恢複,他首先看到眼前是個頗為寬闊的院子。
對照記憶碎片和小妹曹揚的話,知道自己現在正身在費縣東鄉亭之中。
此地位於泰山郡的南部,地處華縣和費縣之間,往西不遠就是武水,交通十分便利。
作為兩縣之間的樞紐,東鄉亭占地極廣,高牆闊院,附屬設施極多,有客舍、廚房、馬廄、雞舍等等,可謂五臟俱全。
若非如此,曹嵩也不可能帶著全家數百口入住於此。
這時,亭舍內婢仆各自忙碌,有的灑掃庭院,有的搬運物品,有的張羅飯食,曹德則剛剛邁出內院,直往外門而去。
曹鑠飛快的跟了上去,卻不防身後一人,“啪”的一掌拍在自己肩頭。
“叔父讓你好好休息,怎麼又偷偷跑出來?”
正是小妹曹揚。
“叔父命你去侍候祖父,你不是也沒聽話?”
“我…”
曹揚心中大為惱火,但她卻立馬換了一副麵孔,抓著曹鑠的衣袖,假裝撒嬌道:“二哥…祖父睡著了,你去哪裏玩,也帶小妹一起好不好?”
其實她心裏想的隻是不能讓曹鑠心願得償。
誰讓他逞強導致落馬,最後連累全家人都隻能歇宿於窮鄉僻壤呢。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曹鑠居然一口就答應了,接著一把拉起她的小手,大步流星的直追曹德而去。
曹揚跟在身後,一雙眼睛瞪得老大,心想這怕不是太陽從西邊升起來了吧?
二哥何時與自己這麼親近過?
從小到大,他不是在床上養病,就是闖了禍被父親禁足。
因此陪自己玩耍的機會極少,以往雖也曾與其玩鬧撒嬌,但二哥對自己從來不假顏色,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會跟自己爭搶一番,好不討厭!
後來年齡漸長,二哥不再與自己過不去,但他卻開始與大哥爭搶。
搶老師、搶朋友、搶玩物,後來為了搶得父母家人的讚賞,更是無所不用其極,甚至鬧到家宅不寧的地步。
包括這次墜馬,也是因為要與大哥攀比戰功,所以才不顧他人勸阻,硬要學習騎射導致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二哥一向身子孱弱,適才在屋裏時,卻感覺他手勁大的異乎尋常。
再看他此時在前方大步疾行的身影,卻哪裏有半點從前病懨懨的樣子?
正自胡思亂想之際,二人已至亭舍大門處,麵前十幾名家將護衛站列兩排,將大門堵了個嚴實,門外則傳來叔父的笑聲,“哈哈哈,家仆眾多,車行緩慢,是以不能按時到達費城,因此隻好勞煩應太守多等一日了。”
“無妨無妨,應使君已派我部張都尉領兵前來接應,人馬剛出費城,估計天黑之前就能趕到。”
“啊呀…我等失期不至,卻要貴部前來接應護衛,這如何使得啊…”
原來是叔父正與應太守派來接應的人寒暄,曹揚當即沒了興趣,再看二哥時,卻見他正捏著下巴眯著眼,眼神深邃難言,明顯是在思索什麼事情。
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哎呀哎呀!我就說這聲音怎麼聽起來如此耳熟,原來竟是王兄弟親自來了?”曹鑠一把擠開麵前的家將護衛,興高采烈的走了出去。
曹揚目瞪口呆,整個人都傻了。
曹德更是糊塗,暗想這個突然出現的活寶侄子,莫非真的認識應劭麾下之人?
“哈哈哈,王兄弟咱們好久不見了,最近在張都尉麾下過的可好啊?”曹鑠嗬嗬大笑著走到大門外,這才看清眼前人長了一副忠厚老實的麵相。
當下不由暗暗冷笑,心道張闓這廝還挺會選人,如此相貌之人,自然最易取得他人信任。
“呃…啊對對,甚好…甚好…”
曹鑠一聽心裏馬上有了底,什麼“王兄弟”都是他鬼扯的,可笑對方還順著話頭應了。
於是他立刻裝作不勝唏噓的樣子歎道:“唉…想當初在下與張都尉一見如故,卻恨不能與之把酒言歡,啊對了,如今張都尉的腿傷可大好了?”
“呃…是,是是,好了,好了。”
曹鑠立馬變臉,後退一步戟指大喝道:“你這賊子,竟敢冒充應使君麾下士卒?張都尉去歲跟隨我父大戰青州黃巾時,明明是傷在了左手?”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曹德和曹揚立刻臉色大變,身後眾護衛則紛紛亮出兵刃,將曹鑠等三人護在身後,另有幾人則緩緩圍了上去,意圖斷了那冒充之人的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