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自己命不長久時,季涼城向我提出了分手。
我茫然無措的看了他許久。
因為上一秒我還在想,要是我死了,季涼城該怎麼辦?
我們倆一直相依為命,他會不會很傷心?
答案不言而喻。
我忘了,他已經不愛我了。
可我還是不肯相信。
顫抖的唇瓣問他,“你要和我分手?”
他移開視線,不願意多看我一眼。
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我胡亂的點著頭,眼淚不受控製的落了下來,嘴裏重複呢喃著,“也好,也好。”
2、
我從季涼城的別墅裏搬了出來。
他給了我很多錢,但我沒要。
一個將死之人,再多的錢也沒時間花。
何況我要讓季涼城永遠愧疚於我。
我搬去了我們曾經的家。
那個十多平米的小矮房裏。
一年前我就買下了那裏。
因為我知道,我的生命將停止於25歲。
這是我的宿命。
就像季涼城也會背叛我。
3
這個房子真的很小,很簡單。
一眼就能看清全貌。
我站在門口,恍惚看見那年冬天。
季涼城鑽進被窩,凍得瑟瑟發抖,卻揚著笑臉對我說:“瑤瑤等被窩暖和了,你再進來。”
那年的冬天特別冷,我們的小屋說話都有哈氣。
我心疼他,偷偷吃了一個月水煮掛麵,攢錢買了電熱毯。
他知道後,又生氣又心疼。
抱著我哭了好久。
他說,他以後一定要賺很多很多錢。
他說,他再也不會讓我吃苦。
他還說,要讓我過上人人羨慕的好日子。
他做到了賺很多錢。
可他忘了對我的承諾。
4
我的病情越來越嚴重,常常胸悶氣短,呼吸不暢。
我想我再也幫不了季涼城了。
我去了我們一起創辦的公司。
在辦公區看見林悅在發奶茶和甜品。
同事們圍著她,紛紛說著恭喜。
她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
餘光看見我時,她臉上的表情略微一頓。
同事們注意到她的視線,紛紛朝我看了過來。
臉上的表情有尷尬,同情,憐憫。
我勉強扯了下唇角,大步朝林悅走去,在她警惕的目光下,從她手中拿走一杯奶茶和一份甜品,“恭喜。”
我強忍鼻尖的酸澀,維持最後一絲體麵。
在我要踏進辦公室時,林悅叫住了我。
她眼底有挑釁和屬於勝利者才會露出的微笑,“葉瑤姐。”
我轉頭,調整情緒盡量讓自己看上去很平靜。
她指著我的辦公室,語調裏滿是炫耀和得意,“那間辦公室現在是我的。”
一瞬間,我如墜冰川,仿佛從頭到腳連每一根發絲都在打顫。
記得剛搬到這裏時,季涼城從後麵雙手擁住我,指著這間辦公室對我說:“瑤瑤你坐這間辦公室好不好?”
“這間兩麵朝陽,你看還能看見公園裏的景色,你累了還可以看看綠植。”
他用額頭抵著我的額頭,溫柔帶著笑意說:“這樣對眼睛好。”
“瑤瑤你知道嗎?”
“我最喜歡你的眼睛。”
我感覺,我又犯病了。
胸悶氣短,呼吸困難,心口一抽一抽的疼。
我努力調節呼吸,可心口還是很疼很疼。
疼的我快要窒息。
疼的我不得不佝僂著身體。
季涼城你非要把事情做這麼絕嗎?
你就不能在等等嗎?
幾天就好。
5
我深吸一口氣,忍著眼底的酸澀,“知道了。”
林悅指著門口的角落,“你的東西在那。”
是放快遞的地方。
我的東西現在正雜亂的仍在一個箱子裏。
裏麵有我送季涼城的小仙人掌。
有他從後麵抱著我的親密照片。
有我們一起做的情侶陶瓷杯。
我閉了閉眼睛,捂著抽痛的心,將一份離職報告遞給了人事經理。
低頭費力的抱起地上的箱子。
搖搖晃晃的出了公司。
這裏曾經是我和季涼城努力奮鬥的地方。
這裏曾經承載了我和季涼城對未來美好的期望。
這裏也是我和季涼城感情破碎的地方。
6
回到家,一樣樣的收拾箱子裏的東西。
小仙人掌被我放在了小屋的窗台上。
我和季涼城的相框已經碎了,照片上,我的臉被人用簽字筆塗成了黑色。
我拿著毛巾,一點點擦拭,直到黑色褪去。
可照片上的我,麵容也模糊了。
就像我和季涼城的愛情。
即使過去再美好,如今也是滿目瘡痍。
陶瓷杯不知道被誰摔成了兩瓣。
我用膠水粘好,可它早已失去了原來的樣子。
我一樣樣的收拾,每一樣東西都和季涼城有關。
7
季涼城電話打過來時,照片剛被我放進新相框裏。
電話鈴聲響的突兀,我一驚,手裏的相框應聲而落。
瞬間,支離破碎。
我呆呆的看著地上,碎成蜘蛛網的相框,心緊緊的揪在了一起。
這相框的命運,和我的愛情何其相似。
無論我如何小心翼翼,如何委屈求全,如何拚命維係。
都掙脫不開宿命早已為我編織好的結局。
耳邊不知疲倦的鈴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你在做什麼?怎麼不接電話?”
季涼城的聲音冷冷的,像寒冰利劍。
我:“......?”
“葉瑤你幼不幼稚?”
“就因為我把辦公室給林悅,你就要辭職?”
季涼城壓抑著憤怒的質問,像是淬了冰的毒箭,每一下都精準的紮進我的心口。
明明我什麼都沒有做,卻還是惹他厭煩。
“不是。”
“那為什麼要辭職?”
他歎了口氣,語氣軟了下來,“林悅有哮喘,那個辦公室空氣好,葉瑤你不要任性。”
我,任性?
心口一抽一抽的疼。
他似乎忘了,我天生心臟不足,受不了刺激的。
我努力平息呼吸,盡量讓語氣平靜,“我知道。”
那邊突然沒了聲音,良久後他說:“明天回來上班吧!......公司也有你一半。”
我有點想笑,又有點想哭。
“季涼城我們分手了。”
“你知道最好的前任應該是什麼樣的嗎?”
“應該像死了一樣,永遠不去打擾對方的生活。”
8
我沒等季涼城說話,先一步掛斷電話。
接下來的幾天,季涼城給我打了很多電話,我沒接。
我做到了一個好前任應該做的,像死了一樣。
這段時間,我瘦了很多。
我想應該是病情加重了。
我越來越沒力氣,呼吸越來越困難,吃的也越來越少。
我看著日曆,數著自己為數不多的時間。
在最後的日子裏,我不想讓自己太淒慘。
我想讓自己光鮮亮麗的死去。
我換上顏色亮麗的衣服,化上淡妝,去了商場。
在一樓的珠寶櫃台,我看見了熟悉的身影。
他穿著白襯衫,黑色西褲,一如既往的高大英俊。
“城哥,這個戒指好不好看?
林悅笑眼彎彎,右手無名指上帶著大大的鑽戒,臉上洋溢著幸福。
我站在一米外,陽光照在鑽石上,折射的光刺的我眼睛生疼。
心口突然抽疼起來,疼的我邁不開步子。
隻能用力按壓心口。
掌心下,小小的銀圈硌著胸口的肉。
那是十八歲那年情人節,季涼城送我的禮物。
花了三十塊錢。
他為了送我這個銀戒指,一個月沒吃菜,每天隻吃兩個饅頭。
我當時將戴戒指的手放在胸口,哭的泣不成聲。
一邊錘他,一邊哭著罵他,“傻瓜,你是傻瓜嘛!”
季涼城抱著我,頭埋在我的頸間,啞著聲音說:“別哭,乖乖別哭。”
“等有錢了,我給你買個大鑽戒,很大很大的,能閃瞎眼睛那種。”
“到時候讓所有女人都羨慕你,好不好?”
如今想想,隻覺得諷刺。
他有錢了,大鑽戒卻是給另一個女人買的。
可能是我看的時間太久了,導購過來詢問我,“小姐,有什麼可以幫您的嗎?”
這邊的動靜,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林悅看見我,緊張的拉著季涼城的衣袖,弱弱的叫了一聲,“瑤瑤姐。”
一副受到驚嚇的小白花模樣,真是我見猶憐。
她似乎忘了,一周前,她還在公司裏對我的趾高氣昂,洋洋自得。
從來都是這樣。
在季涼城麵前她是溫柔的小百花。
隻有在我麵前,才會露出尖厲的獠牙。
可每次季涼城都會相信她。
都會覺得是我在無理取鬧,仗勢欺人。
9
我不想看見他們,真的很影響心情。
我點了點頭,轉身想走。
手臂卻被季涼城抓住,他看向我的目光依舊冷漠疏離,“葉瑤,這段時間你去哪了?”
憤怒質問的語氣,讓我心口一窒。
反應過來後,用力去甩季涼城的手,卻被他抓的更緊。
“說話。”
我不再掙紮,冷漠的看向他,提醒道:“季涼城我們分手了。”
他愕然,眉頭隨即擰成一個川字,眼裏的情緒很複雜。
我們兩個四目相對,像是一場無聲的。
不過挺可笑的,他已經不要我了。
現在這樣糾纏也不知道算什麼?
林悅走過來,拉著我另一隻手晃,溫聲軟語道:“葉瑤姐,你別生氣了。我把辦公室還給你好不好?”
“這幾天聯係不到你,城哥都急瘋了。”
心臟突然抽痛的厲害,我沒有聽清林悅說什麼。
忍不住彎下腰,下意識的從林悅手中抽出手去捂心口。
“啊!”
“城哥,我肚子好痛。”
林悅跌倒在地上,捂著肚子,臉色慘白。
季涼城一慌,放開我的手去扶林悅,“林悅你沒事吧?”
我踉蹌兩步,勉強站穩身體,唇角勾起譏諷的弧度。
在我和林悅之間,季涼城的選擇永遠是林悅。
林悅慘白著臉,氣若遊絲的說:“城哥我沒事,你別怪葉瑤姐,她沒有推我,是我自己沒站穩。”
季涼城眉頭深深的蹙起,抬頭朝我壓製著聲音低吼道:“葉瑤,你有什麼不滿,就衝著我來,是我變心了,是我要和你分手,和林悅沒關係。”
“林悅她......懷孕了。”
“哄”的一聲,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林悅懷孕了。
要是我沒記錯,季涼城和我說分手是一個星期前的事。
我的身體搖搖欲墜,心口抽疼的更凶了,仿佛下一秒就會窒息而亡。
季涼城見我麵色難看,眼底閃過一絲慌亂,他張了張嘴要說什麼,卻被林悅抓住了手臂,“城哥,我的肚子好疼,我們的寶寶......城哥送我去醫院好不好。”
季涼城猶豫兩秒,抱起林悅大步走出商場。
林悅在季涼城懷裏,看著我笑的得意。
腦中閃過一個片段,我忍不住捂住了嘴。
原來,在我曾經來過的25歲裏,背叛我的人不是黃屹卿。
而是季涼城。
錯了,錯了,一切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