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本名柳葉，被父母賤賣到花月樓被嬤嬤調教，成了名陪酒賣笑的風塵女子。

在嬤嬤眼中，我總比一同的姑娘們乖巧懂事，尋常的清白姑娘家覺得羞恥之事，我也做的得心應手。

因著我極為順從，所以從未受過秦樓楚館裏那些教訓人的手段。

但這歡笑淫靡的日子起初也是不習慣的，後來慢慢得便看了開。

那時候我隻知道這種日子總歸不會過一輩子。

直到我入花月樓，豔名早已傳遍整個京都的第二年，蕭鐸的出現，才徹底打破這平靜的日子。

聽說蕭鐸名聲傳播京城，與丞相裴漸攜手把持朝政，挾天子以令諸侯數餘年，手段極其狠辣果決。

死在他手裏的冤魂數不勝數，早已擠滿了黃泉路。

京城之中沒有人不忌憚這位蕭大人，因此他一入花月樓，嬤嬤便使了樓裏最乖順最會討人喜歡的姑娘——也就是我，去服侍這位狠決的主兒。

我去的時候，蕭鐸的房裏正有人放聲嬉笑，嬤嬤顫巍巍的將我引到他麵前遍連忙退下，我隻察覺到這屋子實在是冷了些，卻未曾發覺眼前人打量我的目光。

不知為何，我僅在屋中站了片刻，嬉笑聲便沒了。

蕭鐸倚在軟榻前，手邊放著柄劍，眉間陰翳，但卻帶笑。

“叫什麼名字？”

我低眉，“奴家閨名柳葉。”

蕭鐸身旁的人有些驚詫，音調也高了幾分，“你…你確定不…”

話到一半，適時而斷。

自始至終，我從未真正抬起過頭，對於那人奇怪的反應，也隻當沒瞧見。

我上前幾步，擅自拿起茶壺倒了被茶水，剛端起茶杯，手腕就被人緊緊攥住。

他的勁大到我甚至有些呼吸不暢，我裝作柔弱嬌嫩的模樣，眼眶中隱隱含著淚珠，咬著下唇輕喊出聲：“大人......”

下一秒，他便將我一把甩開，像碰到什麼臟物一般，麵色雖不顯，眼底卻是深深的厭惡與憎恨。

我的腰脊被猛力衝撞在了牆角處，輕薄如紗的衣裙下的胳膊上也多了一道劃痕，血色十分明顯。

我剛想爬起來，準備將戲演作全套。忽然門外被利劍刺穿，刀刃刺眼的寒光直逼蕭鐸，屋內頓時陷入混亂。

有人要刺殺他。

耳邊打鬥聲四起，兵器碰撞，血肉被割裂的聲音幾乎占滿了我的神智。

這場麵與我想的全然不同，我隻知功虧一簣的後果。

眼疾手快下，在裝作驚慌大喊的下一秒，我側身滾落在地，將那玉佩緊緊攥在了手中。

那日後，聽說蕭鐸被重傷，行刺之人也未曾抓到，朝內一片嘩然。

嬤嬤見我受驚，也大發善心讓我不再接客。

恰巧上元快到了，小環說每逢京城的姑娘家都會在花街會上祈求花神娘娘保佑來年平安順遂。

我知道我從來都不是被保佑過的孩子，但不忍拂了小環的心意，還是跟著她去了。

夜間的花神會比白日裏更熱鬧，我被小環拉著逛了許久，她身上銀子不夠多，但卻喜歡很多新奇的玩意兒。

我對這一類的物件不大上心，倒是享受替別人掏銀子的感覺。

我們在路邊一處賣糖人的鋪子前停下，我剛付完銀子轉頭，小環卻被人潮擠得不知所蹤。

我尋著我們來時的路走了一大圈都沒再看見她的身影，手中的糖人還在，我想著她或許是又去了賣糖人的地方，於是再繞了回去。

這次人不似上回多了，但小環卻依舊不在。

我沒找到要找的人，卻被一個與小環差不多大的姑娘拉住。

“小姐，你跑到哪裏去了，害的奴婢好找......”

那姑娘一把拉住我就開始喋喋不休，我輕蹙起眉頭，掙開她的手，“你認錯人了。”

那姑娘愣了愣，看著我的臉。

“小姐，你說什麼胡話呢？”

“你就是我家小姐沈寧月啊，我怎麼會認錯人。”

“前麵不遠就是沈府，我們剛剛才出來，您不記得了？”

我愣了愣。

半晌後，我還是麵不改色地搖頭，“你真的認錯人了。”

我撤開幾步，離她遠了些，語調平緩。

“我不是什麼沈家小姐。”

“不可能，你和我家小姐長的一模一樣，她剛剛也買了這個兔子的糖人......”

我正不知道如何與她解釋我真的不是什麼她口中的小姐，忽然頭頂上一片煙火炸開，在夜幕裏撒下點點星光。

遠處傳來一道嬌俏的女聲，“哥哥！你看！”

我眼前的姑娘忽然聞聲轉頭過去，沒了方才執拗的聲音，似是有些吃驚。

我也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隻見出聲女子長著與我有七八分相似的臉龐，正親密的挽著身旁的男子，指著天空，笑意盎然。

一瞬間，我頓時明白了什麼。

那是生平第一次，我生出了想要逃離某個地方的念頭。

那個與我十分相像的沈二小姐的旁邊，站著的不僅有她的兄長沈越清，更有這十幾日來在京都被穿得沸沸揚揚，早已重傷下不來塌的蕭鐸。

更要命的是，他看向我時，手裏的劍，正抵在小環的喉尖。

我驀然手腳發麻，連頭皮的神經都開始被繃緊。

身邊的姑娘愣了許久才意識到自己真的認錯了人，連忙跑上前去，站在了真正的沈寧月身邊。

不出所料，沒過幾秒，沈寧月和沈越清齊齊轉頭看向了我。

而蕭鐸站在他們身後，麵色冷漠陰寒，不辨喜怒。

我與他們隔的並不遠，沈越清看我的第一眼，稍有些怔愣。

許是兄妹二人都沒見過能與沈寧月如此相似的女子，不約而同的愣了愣，最後，還是那個嬌縱的沈二小姐先發了話。

“哥，你看她和我長的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