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隆福寺看到姐姐盧菁菁和嫡母盧夫人的一瞬間,我下意識的轉身想走。
所謂冤家路窄,就是如此吧。
沈雲拽住了我,他笑盈盈地向盧夫人見禮,然後束手立在那裏。
見盧菁菁沒動靜,沈雲衝我開口了:“菁菁,這是不是你妹妹綿綿啊?”
他故意把綿綿兩個字拉得有些長。
盧菁菁和盧夫人如夢初醒,在對外的身份上,我現在可是頂著盧菁菁名號的嫡女盧綿綿,而真正的盧菁菁,則成了個庶女。
盧夫人連忙親親熱熱地牽過我的手:“菁菁啊,在王府過得順心嗎?跟母親說會兒話。”
她拉著我,朝裏走去。
等轉入內院,脫離了沈雲的視線,盧夫人趕緊甩開我:
“還真擺起王妃的派頭來了!”
“母親,我......”
“別叫我母親!聽著就來氣!”盧夫人指著我罵了起來。
“你以為你是誰啊?你不過是你姐姐的一個替身!”
“將來做了短命鬼,還得掛著菁菁的名字,真是晦氣!”
盧夫人越說越氣。
“母親,你別跟她一般見識,她跟她那個娘一樣,都是下賤胚子!”盧菁菁在一旁嘲諷道。
“盧菁菁!不許你侮辱我娘!”我忍不了了。
“盧綿綿!你竟然敢吼我?”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真以為嫁了皇子就是王妃了?!”
“我讓你知道知道規矩!”
盧菁菁把我推倒在地,揚手給了我一個大嘴巴。
像以前的無數次那樣,她想怎樣就怎樣,想打就打,想罵就罵。
“綿綿,你要懂得感激,要不是代替菁菁嫁人,你哪有王妃的身份?”盧夫人在旁邊陰陽怪氣。
“你自己好好反省吧!母親,咱們走!”盧菁菁挽上旁氏的手,翩然而去。
我默了一會兒,整理好了自己,出去找沈雲。
遠遠看到玉蘭樹下,他身旁立著一位身材纖細的公子,兩人嘴邊都噙著笑意。
等人散了,我走了過去。
“你的臉怎麼了?”
他伸手想去碰我的臉頰,我連忙躲開了。
“沒事兒,被狗撓了。”
沈雲沒再深追,訕笑一聲:“這狗,看起來,應該狠狠地打一頓,是不是?”
言畢,他的目光,望向了遠處的盧府女眷。
我不想再討論這件事情,想起剛才看到的情形,忍不住揶揄了一下沈雲:
“剛才那位公子,長得好生清秀!”
他倒是坦然,沒有半分隱瞞:“是位女子。”
嗯?我可沒有捉奸的意思啊。
等等,女子?她長得好像將軍府的......
我試著詢問了一下:“她是將軍......”
還沒說完,沈雲一根手指壓在了我唇上:
“噓,回去跟你解釋。”
馬車走得很平穩,沈雲坐到我身邊來,悄聲說:“是將軍府的劉熒。”
我大驚:“她不是你的王妃嗎?不是已經死了兩年了嗎?”
傳說中早已死去的王妃,好好的活著,那沈雲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他為什麼容忍那些流言傳得到處都是?
讓世人認為他是一個殘暴無度,害死兩任王妃的人?
“君子成人之美。”沈雲道。
“你是說?劉熒嫁給你的時候,有心上人了?”
他點點頭:“又不能不嫁,嫁了又不開心,何必呢?我倒是願意放她走,但將軍府的臉麵何在?放了把火,讓她變成冰冷的牌位,大家不就都滿意了?”
“那你就放任流言遍京城,毀掉自己的名聲?”我遲疑著。
沈雲哈哈大笑,蒼白的臉上,現出紅暈:
“名聲?哄庸庸之輩的,有什麼要緊。”
我默默歎了口氣,不再言語。
然後,張開手臂,抱住了他,問道:“很苦吧?”
沈雲愣住了。
“白白背負罵名,很苦吧?”
“做了好事,卻被人誤解,很苦吧?”
“騙自己不在乎,很苦吧?”
“夠了!”沈雲喝住了我,他的身子微微顫抖,“不要說了!”
不知是不是在馬車上說的話,觸到了沈雲的逆鱗,他一連好幾天沒再出現。
好像在跟我冷戰。
嗬,真是幼稚,二皇子,您貴庚?
他不來,我正好得空出去逛逛。
春日裏的京城,是最美的,玉蘭花開滿。踏青的遊人如織,樹下影影搓搓。
京城最出名的悅朗軒,搞了個“賞花賞琴賞佳人”的雅會。薄紗緲緲,舞姬們一曲罷,引出了悅朗軒的頭牌——悅公子。
他朝台下微微欠身,帶著款款笑意,撫上了古琴。清越的吟誦聲響起,高門貴女們被迷住了,開始往台上扔首飾、財物。
看著悅公子溫潤的麵龐,我忍不住感慨了句:“真是公子人如玉啊!”
“是嗎?”耳後響起陰惻惻的聲音。
“勾欄裏的小倌兒,就這麼討你歡心嗎?”
沈雲咬著後槽牙。
“你......”我有點兒驚訝,怎麼在這兒碰見了?
被打擾了,難免有些不爽,下意識地想要找回場子來:
“殿下,您不也是來賞佳人的嘛!”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有什麼問題嗎?”
“你......”沈雲被我一下噎到了。
等等,他在這兒多久了?是專門來找我的嗎?
我忽然間反應過來:“殿下,您該不會......是吃醋了吧?”
“誰吃醋了!”他麵上忽然一紅,拽住我的手,連拉帶扯的把我塞進了馬車。
“盧綿綿!”他的聲音充滿威壓,“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好說話?”
恃寵而驕,我腦海裏閃出這四個大字,對著沈雲,我未免太放肆了些。
“殿下恕罪,”我趕緊道歉,“臣妾知錯了。”
沈雲沒看我,而是將目光放遠:“盧綿綿,你真的不怕,我哪天動了念頭,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