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娘娘！娘娘！”我的貼身大宮女晚風匆匆忙忙的從外麵跑進來，“不好了娘娘！皇上和明太傅他們在朝上吵起來了，明太傅被直接氣暈了！”

剛打完一套拳的我猛喝了幾口茶：“吵起來了？為什麼？”

我印象中狗皇帝一向穩重自持，就算是生氣，也絕不會做出在朝堂上和臣子吵架這種掉身份的事。

“因為......”晚風吞吞吐吐，“皇上說奏折太多......還說他每天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雞早......更甚至說這破皇帝誰愛當誰當......”

晚風的聲音越說越低。

但我聽到的這幾句已經足以讓我驚掉下巴。

比雞......這麼粗鄙的話真的是我那“好夫君”說的？

人類的本質是八卦，我放下茶盞：“走，跟我去看看！”

......

“夠了！別在道德綁架朕！是可忍孰不可忍，李世民能忍，朕不能忍！”

我來到前朝時，正逢皇帝舉起手邊的金盞琉璃杯，砸了下去。

“朕今天把話撂在這，要麼讓朕朝九晚五，要麼你們另請高明，朕是絕不可能再繼續007的！朕想多活幾年！也不想年紀輕輕就禿頂！”

全場寂靜。

滿朝的大臣們跪了一地，不敢聽這大逆不道的話。

眼見事情無法收場，我不得不站出來，主要是下麵跪著的這群人裏有我爹，我爹早年征戰，腿受過傷，不能久跪。

掀開簾子，從後麵走了出來：“夠了！都先起來，找著人傳太醫，給明太傅診治。”

皇帝扭過頭，睜著他那雙卡姿蘭大眼睛看著我，就好像不認識我一樣。

群臣對我的話無動於衷，依舊跪在地上僵持。

我忍無可忍！

“哢嚓——喀嚓——”

我發誓！我隻是輕輕拍了一下案牘，想嚇嚇他們而已，絕對沒想把案牘拍崩出好幾道裂縫！

皇帝和眾人目瞪口呆，好好地木板碎成了渣渣，風一吹，飄散了。

大臣們安靜如雞，乖乖站了起來。

皇帝瞠目結舌的看著我，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明太傅。

我從他的目光中讀到了一句話——“你為何這麼吊？”

2.

我吊不吊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不管了。

終於下朝了，我拖著紅色宮裝長長的裙擺，沒好氣的走在前麵，扯著頭發想把重如千金的鳳冠摘下來。

狗皇帝跟在我身後，一臉崇拜地看著我。他的目光似火線，灼燒著我的脊背，不容忽視。

直到鳳鸞殿門口，我嫌煩了，刀眼一橫：“皇上，剛下朝您一定非常疲憊。我聽說梅妃給您準備了茶水，不如您移架梅香苑？ ”

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給，老，娘，快，滾，不知道皇帝聽懂沒。

皇上不肯，他居然走上來，牽著我的手說：“朕不知道什麼梅香苑，皇後此次勞苦功高。貴喜傳膳，今兒朕陪皇後用午膳。”

我和貴喜都驚了，這還是那個深愛梅妃的狗皇帝嗎？

我摸他額頭，沒生病啊，怎麼這皇帝看我的目光像狗看到了骨頭，狼看到了肉。

我疑惑：“皇上，你身體真的無礙嗎？”

皇帝：“朕沒事。皇後多慮了。”

“那皇上還要在鳳鸞殿用膳嗎？”我左眼寫著快，右眼寫著滾，希望狗皇帝能明白。

“朕看著日頭甚大，易中暑，朕看今日就歇在鳳鸞殿吧。”他抬起頭看著烏雲蔽日，好不心虛地說出敷衍的借口。

絕壁有事！我有些不耐煩，自從知道我“風光大葬”的結局後，我就希望和龍啟天井水不犯河水，安穩度日，爭取多活一天是一天，他這不給我找事嗎？早知道就不去救場子了。

“皇上，臣妾看著天似要下雨，還是早些起駕為好。”我好心勸阻。

“朕不要。”皇上拒絕了我的台階，並掀翻了我的碗。

NTM，這三個字在我嘴邊，似要衝破障礙脫口而出，卻硬生生被我咽回去，差點憋出內傷。

狗皇帝！我心想。

3.

在我倆的眼神交流中，他似乎終於發現自己反常過頭了，皇上揮開我的手，拉我進了寢室，下人們有眼色的告退了。

隻見皇上鄭重其事地握住我的手坐在床邊，神秘兮兮地說道：“皇後有所不知，朕失憶了。”

我仿佛聽到三千隻烏鴉在我頭頂亂叫，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皇上見我不信，他認真的掀開側麵頭頂的碎發，露出一塊包子大小的腫包，嚴肅道：“朕自三天前撞到養心殿的柱子後，就失憶了。朕直到此事關重大，不敢聲張。直到如今隻告訴了皇後一人。”

我一會看看包，一會看看他口若懸河的嘴，心想：哎，不是，你告訴我幹什麼，我可不是你青梅竹馬的梅妃妹妹。

我滿眼寫著抗拒，你別說了，不聽不聽我不聽，這種殺頭的秘密，我躲還來不及！

皇帝還要繼續說，我的食指堵在了他的嘴唇上，止住了話頭。“皇上，您整日操勞，一定是餓了。這件事我們之後再說。”，說罷，我用了三成內力大喊：“晚風，快傳膳。”

4．

謝天謝地，我第一次感謝禦廚們出菜如此速度。

我嚼著五花肉，卻味如嚼蠟。

失憶？我隻在民間話本中見過這種橋段，難道這又是皇帝使出的什麼新招式，先博取我的信任，然後借機調查我身邊的事情，從而掌握我父親“謀逆”的罪證，最終將我們司徒一家上上下下五百口人統統殺頭。

我越想越覺得後背發涼，越想越覺得可行性很大。

畢竟，狗皇帝一直都是一個陰險狡詐的小人！

“皇後，是菜不合你口味嗎？”皇帝許是見我發呆良久，忍不住發問。

來了來了，突然的關心！我心中咆哮。他要跟我打感情牌。

“謝皇上關心，這菜味道不錯，禦膳房有心了，隻是臣妾最近胃口不太好。”我假意示好。

“哦，是嗎？朕也覺得今日菜色不錯。要不這樣吧，貴喜，將今日做菜的廚子送到鳳鸞殿，日後精心服侍皇後娘娘。”皇帝輕描淡寫地定了鳳鸞殿的人員配置。

我萬萬沒想到，安插人手他做的如此順手，也來不及拒絕。

我咬著牙，“謝皇上隆恩，臣妾，一定好好享受。”

他似乎非常滿意我的“識相”，吃完飯，就領著貴喜走了。

宮鬥，我果然不如他。

我恨。

5．

咽下這口苦果之後，我天天吃著禦廚做的美食佳肴。

狗皇帝不來，我胃口都好了很多，一天吃個三碗米飯不成問題。

不得不說這狗皇帝是真的看人有一手。

這個禦廚的手藝確實比我宮裏上一個廚子好多了，這兩天量了量腰圍，我都胖了幾斤，前年鬆鬆挎挎的羅裙，如今穿上緊了許多。

我打消了對方派細作，秘密查我宮中信息的念頭。但另一個念頭從心底升起，狗皇帝是不是想讓我發福上不了戰場，從此斷絕我作為女將軍的後路。

我摸了摸下巴，此事不無可能，好一個陰險狡詐的狗皇帝。

晚風笑著替我束腰帶，“娘娘，這兩日都有口福了。”

我：大可不必，今日就鍛煉減肥吧。

哪怕宮鬥擺爛了，我的小肚子不能擺。

6.

日頭正好，適合跑馬。

我牽著自己的愛馬——團團，走在前往禦花園的路上。

一路上太監、宮女們在兩旁竊竊私語，偷偷看著這匹顏色極好的汗血寶馬。

團團是我14歲生日的禮物，是父親遍尋了好幾個馬販子才找到的良駒。它隨著我征戰南北，立下了赫赫戰功。

直到我一朝入宮深似海，團團跟我進了京城，每日都被馬夫精心飼養著，除了不能在草原上自由自在的奔跑，日子倒是美了很多。

皇上在禦花園果然下了大手筆，春日的花團錦簇，各色異花爭奇鬥豔，好不熱鬧。

我理了理鬢毛，拍了拍團團脖子，“團團，今日定讓你跑個痛快。”

說罷，我翻身上馬，動作利索，引起周圍小太監、宮女的驚呼。

晚風試圖最後的掙紮，壯著膽子叫道：“皇後娘娘，禦花園不能跑馬啊。”

我，司徒月，不屑。

本將軍28歲都要被風光大葬了，現在不放飛自我，豈不浪費光陰？

“人生如寄，莫負春光。”我對著晚風自信一笑，勒著馬繩，足下一蹬。團團如一支離弦的箭，歘地飛了出去，濺起了綠色的草碎。

春風拂過我的臉頰，我找到了一絲熟悉的感覺。

駕！

7.

剛沒開心幾秒，我眼簾中撞進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個背影化成灰我都認識，是殺千刀的龍啟天。

我眯著眼睛，看到平日高高在上的皇帝一路上跑跑跳跳很不注意形象，身後還跟著一個白胡子老頭，攆在他屁股後麵，大聲喊道：“皇上，您別跑啊！”

皇上回頭，看起來精力充沛：“不跑哪能行啊，明太傅有種您別追啊！”

“皇上！皇上！，您別使性子了。皇上，見字如見人。一個人，字如何，便學識如何，修養如何，品味如何。您怎麼能荒廢一日練習書法呢？”明太傅一邊跑一邊說這些詞，我深覺，明太傅放到年輕也是一位力能舉鼎的能人。

“朕呸！朕這幾日公務繁多，耽誤了練字，明太傅你也是知道的，實在是，不得已，不得已啊！”皇上啐道，還跑得飛快，這個方向似乎朝我這裏來。

“有失體統啊！皇上，國不可一日無君，您快和老臣回去。別讓朝臣看笑話......”明太傅喘著粗氣，斷斷續續地說。

老先生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天大地大，皇帝就朝著駕馬的我跑去。團團速度太快，我還沒得及勒緊繩子或出聲提醒，皇帝就像沒頭的蒼蠅衝了過來。

“皇上！！！小心......”有馬，二字還未出，皇上就一頭撞到了我的麵前。

眼看就要血濺當場，皇帝嚇得閉上了眼睛。

我身入輕鴻，一掌拍偏了同樣驚慌失措的團團，一把手拽住皇帝的手，把他拉離了危險區域，這才兩廂無事。

“皇上，沒事吧。”我緊張的問道，但凡今天他少根頭發，估計就要治我馬的罪。

禦花園內跪倒了一片仆從，皆低著腦袋，肩膀抖動，不敢出聲。

明太傅小跑著終於追了上來，他瞪大眼睛看看我，看看嚇呆的皇上，順著他的脊背輕輕拍打，說：“快傳太醫！”

皇上自然無事，他隻是嚇壞了。

他瞪著一雙無辜的眼睛，用眼神質問我：這裏怎麼會有馬？

我亦無辜地回望他：“臣妾今日突然興起，驚擾了皇上，臣妾有罪。”

皇帝沒說話，看著我出神。

8.

禦書房內，明太傅吹著胡子，不懷好意的看著我。我差點闖了禍，也不辯解，站在一旁等候發落。

皇帝喝了口茶，緩了緩，說道：“明太傅，剛才生死一瞬間。朕覺得您說得對，字如其人，理應如此。我從明日開始便重新練字。”

明太傅大喜，甚至忘了問責我在禦花園跑馬一事。

我非常遺憾，剛才救皇上的時候沒有讓他摔倒腦袋，將我縱馬在禦花園的事情忘記。

果不其然，皇帝接著說道：“皇後在禦花園跑馬，破壞宮規。但念在其為皇後，實屬初犯，且救了朕一命。就罰她日後陪朕一起練字，可好？”

明太傅達成了他的目的，欣然同意。

我咬碎一口銀牙，吞下了悔恨的淚水，跪下謝皇上赦免。

皇上欣慰地看著我，咧嘴露出潔白的牙齒，看上去可惡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