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了。
我終於堂堂正正地從破落的小院子裏走出來了。
聽聞相府今日設宴,帝後將親臨相府,給太子與相府大小姐婁關雎賜婚。
婁府上下所有人都得現身。
於是,我這個婁府二小姐也隻能被他們心不甘情不願地請了出來。
我隻著一身素衣,及腰青絲以一根桃木簪固定。
素衣是我撿了下人都不要的布料自己設計樣式裁剪做好的,桃木簪是我折了院子裏的桃枝自個雕刻的。
婢女央央看著鏡子中的我,歎息道:“小姐,可惜了,你明明可以......”
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輕聲道:“央央,這樣的我,才能活到現在,才能有等到他來娶我的可能。”
所以,沒什麼可惜的。
我默默坐在宴席角落的位置。
來往的下人也全當沒有我這個人。
我早已習慣這些。
我已經盡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了,豈知婁關雎還是不肯放過我。
她走到我的麵前,像是故意用她一身璀璨奪目的光來襯托我這素衣白裳的慘淡。
多麼可笑。
我們是姐妹。
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的姐妹。
她抬著她高傲的頭顱,摩挲著她精心塗抹的大紅色蔻丹的手指,道:“婁葉染,你且好好珍惜吧!待我當上太子妃,你與我之間的差距就愈發地大了。我們姐妹一場,希望你能做個明白人,凡事考慮清楚再開口。你那當洗腳婢的母親可還在別苑關著......”
我低著頭,盯著足下的一畝三分地。
太子妃!?
那隻不過是我不要的頭銜。
婁關雎教訓我時太投入,連堂屋突然的安靜都未曾感知。
我與她所站方向不同,是以從那人踏進門檻時我便瞧得真切。
不知怎地,這人的穿搭、舉止總給我一種熟悉的感覺,還來不及細想,那人已走到婁關雎身後,冷冷道:“母儀天下!?婁大小姐還真是大言不慚啊!”
婁關雎未轉身就氣得大罵:“什麼東西,也敢在我相府大放厥詞!?小心我治你…太…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臣女…臣女......”
婁關雎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濃妝都掩飾不了她的驚恐。
她暈在我腳邊。
我並不想管,我也真的沒有管。
來人居然是太子殿下。
早聞當朝太子的智計和容顏皆是上乘,果真名不虛傳。
隻是,我完全沒想到婁關雎居然連他未來夫君、太子殿下的聲音都聽不出來!!!
賜婚前夕,鬧出這事。
我心中忍不住感到一陣快意。
“你叫什麼名字!?”太子殿下居然主動與我說話了。
我要不要趁著這機會將當年的真相告知於太子殿下!?
我應著:“婁葉染。”
“姓婁,你是婁家什麼人!?”
我低著頭,答道:“婁家二小姐。”
“婁家竟然還有個二小姐!?”他的語氣中有些驚訝,還有些我摸不著頭腦的喜。
是了。
世人隻知婁家大小姐婁關雎,卻不知婁家還有個二小姐婁葉染。
這沒什麼大驚小怪的。
在他們眼裏,我乃爬床洗腳婢所生,是婁家的恥辱。
除婁家人外,外人並不知曉我的存在。
我點了點頭,心想還是算了。
我心中已有想嫁之人。
說出那秘密,於我無益,就當便宜婁關雎了。
此時,諂媚的聲音高昂地喊著“陛下駕到,皇後娘娘駕到”。
滿屋跪下。
我也跪下。
眾人高呼“參見陛下,參見皇後娘娘”。
相爺婁義天夫婦迎著帝後進屋,卻見婁關雎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相爺斥責,相爺夫人詢問。
眾人自是不敢說出太子殿下,隻極其默契地將眼神投向了我。
相爺夫人蕭成玉當場發難,吼道:“婁葉染,今日是什麼場合!?你也太沒規矩了,居然當著陛下和皇後娘娘的麵欺負你長姐!還不速速退下,別在這裏丟人現眼。”
想趕我走?
不好意思!
我興致正高,想看戲了。